唐七糖茫茫然的拿手背擦着眼睛,看看自己的身体,似乎还是那件穿了许久的黑布衣,她迟疑着,再看看眼前的人,看了好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然从高高的地方掉下去,摔得弹起来再掉下去,疼得无法呼吸。
她再抬眼,定定的看眼前的人。
他,有着和卫曦之几乎一样的眼睛,只是眼角都是皱纹,他有着几乎和卫曦之一样的脸型,只是脸上都是沟壑。
他的皮肤苍老成棕色,留了一些长须,灰白的垂在胸前,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却腰背挺直,连这样背手站着的样子,都像卫曦之,老了的卫曦之。
看着他,唐七糖仿佛以为自己看了一辈子了,以为自己和卫曦之都老了,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已是百年身!
可原来不是,终究不是,这是个老者,长得像卫曦之的老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念他了,才以为这老人像他,还是因为这老人像他,自己才想卫曦之?
唐七糖努力的睁着眼睛看人,泪水却不争气的弥漫了满眼。
老人微弯了腰,凑近唐七糖,温和的问道:“孩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底要去哪里?你的家人在哪里?可要我送你回去?”
“这林子里不要说毒蛇猛兽,就是被那些小虫子咬一口,也不是说笑的。孩子,你可有伤到哪里?我姓阮,你可以叫我阮老伯,你,叫什么?”
老人问着话,自一旁的木桌子上取了水来,递给唐七糖。
他的手骨节粗大,大拇指生硬的往外翘着,似乎受过伤,唐七糖紧盯着他的手,眼前却浮现的是卫曦之那白皙修长如女子的手。
好久,她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却伸手接过那竹子做的水杯,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唐七糖的眼泪也努力的咽了下去,拿手擦了擦嘴角,抬头道:“我叫唐七,多谢阮老伯救了我,请问,这是哪里?”
阮老伯着一件青布劲装,虽旧,但细看,那衣服做工极考究。
他退后些,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坐下,坐姿威严,话语却温和:“年轻人客气了。这山脉,叫三娘子山,从远处后,是高高的三座山峰,可其实,连绵着几百里,隔开了两个国呢,这山林里极少人来,虫子特别多,一不留神,就无知无觉倒了下去,我在这住了近十年,还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胆大,一个人进来的呢!”
“虫子?哦,我在路上倒是看见好些虫子,可它们都挺乖的,轻易不咬人,我就是……饿的……”唐七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了,这都不是自己了!
“我看也是。你这孩子怎的瘦成这样?胆子还这么大!倒是少见。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附近三十里内没有人家,即便猎户,平时也不敢独自来这里打猎的。”
“我,不是。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阮老伯,您又是怎么在这里的呢?”
“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大半辈子就在这附近过的,如今我老妻葬在这里,我便守着这里陪她了!”
“老伯一个人住这里?你不孤单吗?”
“孤单?怎会!我不是说了吗?我老妻葬在这里,我怎么会孤单。好了,孩子,我看你该吃些东西,我去拿粥给你。”
阮老伯站起来,往那木门外走去,可他那背影都像卫曦之,连走路都有些像。
唐七糖看着这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人拿了些粥过来放在桌子上,招呼唐七糖过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