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队伍保持着死寂一样的沉默,就连饿到肚子贴到脊梁骨的猎犬都无力发出半声呜咽。
“夜吹,不许哭!”
一声极微弱的叹息声从少年身后的雪橇内传出,苏瞳这才发现雪橇里还藏着一个男子!
这男人上身肌肉相当发达,五官甚是分明,除了消瘦和粗犷的大胡子,能找出冰仙五分模样!但此人的双腿,却自大腿根部以下全部斩断,恐怖的断口甚至没有经过最简单的处理,只是随意抱着两片没那么肮脏的白布,直接让与白布冻在一起。
听到男子的声音,那名为夜吹的瘦小少年立即吸了吸鼻子,伸出冻得红肿的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抹掉的全是冰碴。
“爹!”
夜吹叫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得不像孩子,好像这冷已经深入他的咽喉,将气管内的粘膜都冻在了一起,稍微震动便泛起浓重咸腥。
“不许说话,多浪费一丝力气,便会让你早死一步。”躺在雪橇上的男子,目无表情地说道。
被父亲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夜吹将肩头的绳索又向上提了提,咬着无色的唇,继续向前迈步,他的步伐是机械而僵硬的,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倒下。
“怎么这么惨?”苏瞳赶紧跑上前去,看得出来这行人大概是遭遇了什么灾难才不得不离开故乡长途跋涉,但在这茫茫大雪里漫无目的的走,又能找到什么希望?
她抖开自己的储物袋子,想先给夜吹的父亲上药,虽然长大后的夜吹极为不可爱,还那么无耻地坑了她许多灵石,但看到此情此景,苏瞳几乎已经将眼前的少年与无情的大师兄完全割裂,一心想帮帮这些无助的人。
但直到捏着丹药的手触及到夜吹父亲的腿,苏瞳才发现自己不但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而且双手也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她不过是一段记忆的偷窥者,这些早已经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她无法改变。
苏瞳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对大师兄的经历又多了一丝同情。看这个样子,他父亲是活不了多久的,虽然自己踏入修真界后经历的事情不少,但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母亲在自己面前缓缓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被允许哭泣,不被允许说话,是何种心情。
“我来帮你拉雪橇吧。”
就在此刻,一个高瘦的男子,走了过来,将他粗糙如树皮一样的手掌伸到了夜吹面前。
夜吹快要熄灭眸光的眼,刹那又有了光彩,他感激地看着来人,又想用手背揉搓眼角沾染的冰碴子。
“扶甄,你还有妻子和三个孩子呢,难道舍得让她们去死?”
就在此刻,雪橇上的双腿男子,又一次发话。
夜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抬头向一旁看去,旁边停下了一驾雪橇,上面坐着一个身穿单衣的女子,怀里用毛皮裹着三个孩童,有一个甚至小得连眼睛都没张开,当冰花落在鼻尖时便会弱弱哭叫两声,在风雪中极为明显。
那身穿单衣的女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们,对夜吹凶巴巴地瞪眼。
“我,我拉得动两驾雪橇。”扶甄有些泄气地回答。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拉得动,你是我们部落里除了老子之外最有力气的男人,可是你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你今天能拉得动,明天能拉得动,后天能拉得动……大后天呢?”
“等你觉得没力气的时候,就会先把我这个累赘丢到雪地里埋起来,把我儿子放在你的雪橇上,然后等你再没力气,便会为了对得起我,而狠心丢了你那只会下崽儿的女人,没有女人,你那刚出生的三崽立即得饿死,说不定其它两个丫头还会因此而记恨我儿子,用她们藏在皮靴里的匕首趁他睡觉时将他刺死……”
“扶甄,你明明有希望走出这里,就不要再良心挣扎了,你不来问候我跟我儿子,我都当你是我一生最好的兄弟。我本就是一个没用该死的人,只是我愚蠢的儿子上路时死活都不肯放下我,既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你为何要来插手?”
夜吹的父亲一席话,说得扶甄低头无语。
若不是陨冰来得太突然,大家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空气温度骤然下降数十度,让碰触到天冰的人们刹那都冻成雕像,夜吹的父亲,也是在冰陨石下受难的人之一,只是他迅速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猎刀斩断自己的腿,爬了出来。
死了好多人,这次的陨冰之灾范围极大,他们不知道去哪才能平安。只知道朝着较为温暖的地方前进。
“你死了,我会埋藏你,到时候,你便不能阻止我带上你的儿子。”沉默了很久,扶甄没有抢过夜吹肩头的绳,而是丢下了这样一句话落寞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