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顾峻回来的将领干巴巴地说了一下他的功勋,西北是抗击异族第一道防线,这种事情一年里没有三回也有两回,连一等功都算不上,勉勉强强二等功勋,要是普通军人,活着立功升官,死了抚恤多点,没什么二话,战情如此,可顾峻不同,他是京城锦绣繁华乡里的贵胄公子,遭逢此变,即便战事正在吃紧,还是要把他连同战报一起送回来。
府里的大夫得出了和军医没什么区别的结论,顾峻的伤最重在前胸一道离心脏不足毫厘的刺伤,其余大大小小二十七处伤口,因为救援及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如今最重要的是伤后照料,留在军中确实不妥,假如伤口腐烂溃败,这命才是真保不住了。
镇国公大悲之后,又是惊喜,几遭变故,也还是服用了一剂大夫开的安神方子,见陈若弱急匆匆赶来,连忙劝她在门前止步,“若弱莫惊了,文卿你送若弱回去,老三性命无碍,多探反倒累他。”
顾屿握住了陈若弱的头,眉头紧紧地蹙着,但还是对陈若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说道:“三弟确实无事,还小立一功,父亲送诸位将军出去,我们回吧。”
军汉们来前就知道,镇国公府的女主人正是驻守飞鹰关大营的宁远将军陈青临的妹妹,一看之下,倒没有常人那般惊讶轻蔑,反而觉得亲近,临头的将领还多说了一句,道:“夫人,异族来犯,飞鹰关首当其冲,就某来前,令兄长已率军斩敌五万,待战事罢,当为第一功,主帅言……”
“多谢将军,前线战事就不要同我这深闺妇人多言了,我脑子愚钝,听得多了反倒坏事。”陈若弱低头行了一个小礼,态度大方。
将领醒悟过来,婆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娘家却有可能高升,当着人家婆家的面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不妥了,于是连连说自己糊涂,把事情含糊了过去。
要是别家,就得对这个新媳妇产生怨念,镇国公却没什么可说的,拍了拍顾屿,让他和陈若弱先走,亲自把送顾峻回来的西北军们送出了镇国公府大门。
顾凝有孕,顾峻伤重,都算不上喜事,在别人看来,却是一喜一悲的事情,隔日上朝,有见了镇国公的官员们,都不知道是该恭喜他,还是该劝他想开一点,倒是瑞王远远地含笑迎了上来,先是替顾峻好一番唏嘘,随即话题一转,就到了顾凝的身上,眼神诚恳地说道:“阿凝心志尚浅,素日操持家事照料长辈还好,真要让她劳心劳力,莫说岳父不舍,连本王也挂念在心,她孕事在身,镇国公府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王还是想带她归家,未知岳父肯否?”
镇国公脸色不变,说道:“阿凝孕事未稳,她本善妒,老夫也不怕张扬家丑,这些日子非我有疾,而是王爷另娶侧妃,阿凝日夜苦恨难言,气走娘家,她要是同王爷归家,听侧妃名则怒,见侧妃面则恨,皇子龙胎,早晚让她折腾夭折,镇国公府不敢当害皇嗣罪,只求王爷容小女在娘家待产。”
说这话时,镇国公有意无意地把声音提高了不少,话里是对女儿的气恼,却又难掩溺爱,瑞王脸色略僵了僵,说道:“本王已让侧妃离府,去城外别庄……”
“养女不孝,命挟全族,归王府则害皇嗣,三族跟她诛连,只望王爷不要为难老夫。”镇国公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显然是一副悲切难言的样子,昨夜的事情确实让他劳心劳神,鬓角上的白发都似多了一些,看着就让人难受。
太子昨天刚得了顾屿的投靠,早晨起来就听人说了镇国公府的变故,也是一阵叹息,这会儿见瑞王杵在这儿,用小儿女的事来给人家添乱,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了瑞王的后脑勺上,斥责道:“你成婚的时候答应了顾家丫头一辈子只她一个,我站边上听得真真的,就为几句破诗词你娶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回来,不是父皇纵着你,我都得揍你!这事是你先对不住弟妹,逼顾老是个什么道理,真想老婆了,你下朝之后去镇国公府门口站着去,一天不跟你归家站一天,两天不跟你归家站两天,你们自己的事情少来折腾人家做爹的,什么道理!”
瑞王被太子一巴掌打得眼前都冒黑火,好不容易站稳了,就听太子这满口教训的话,知道今天是不成了,只得露出一个忧郁的笑容,道:“是,弟弟知道了。”
太子勾住他的脖子,对镇国公咧嘴笑了一下,直接拽着瑞王走到了早朝前列,他昨日已经和黄轻顾屿商量好了之后的事,今日正是初战,演练了十几次后,已然信心满满,他不像别人会怯场,生在皇家,身为储君,再大的场面在他的眼里,都只是自家家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