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脚下未停,可仍然未靠的于美人多近,仿佛是在给她生的希望,却又让她如同绝望的困兽一般牢牢的被她掌控,让她害怕到了极致,便有她想要的答案。
片刻之后,朝夕又开了口,“她是谁呢?”
她?这个她便是于美人口中的那个“她”,这个“她”是庄姬应该去找的那人,可庄姬为何要去找那人……自然只有一个缘故,庄姬之死与“她”有关!
习惯了后宫明争暗斗的众人只需要轻轻一动脑子便能想到这个可能,心中的震撼顿时溢于言表,庄姬当年病逝乃是天下皆知,可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若庄姬当年的去世另有隐情,那么害了朝夕的又是谁?!
朝夕这一问落定,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了住。
于美人忽然爬不动了,她五指卷曲的扣着甲板,可身上实在没了力气,而她身后跟着向她索命报复的厉鬼,她若不动便只有死路一条,惧怕到了极点,于美人的面容也几度扭曲起来,她忽然猛烈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朝夕脚步不停,又朝前走了半步,“你知道的,她是谁,告诉我,我便离开。”
于美人摇头的频率忽然慢下来,听到朝夕要离开的话她忽然松了口气似的,眉头一皱,开始认真回忆起来,她甚至缓缓转头看着朝夕,“那一年……秋猎……你本不会死的……是她……那是世上最厉害的毒……万金……不,万金也求不得……”
于美人看着朝夕的脸,仿佛真的将她当做了庄姬,她陷入回忆之中,眼底又是凄凉又是绝望,“我第一次……第一次知道这宫里……的人多可怕……”
于美人说话之时断断续续,她本看着朝夕害怕极了,此刻却又忽然不怕了,反而又将目光往朝夕身后扫去,好似在小心翼翼的寻找那个让她最害怕的人,而她目光没有焦距,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晃了一圈,又看向了朝夕。
“现在……现在是我要死了……是我要死了……”
话锋一转,她忽然又说自己要死了,朝夕眉心微蹙,停下的脚步又继续迈起来,于美人见她朝自己走来,面容又满是畏惧的扭曲起来,她费劲的反身想要往前爬,可到底只挪动了半分,朝夕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似乎想直接走到于美人的身边去。
“摇光公主这是在做什么?于美人又是怎么了?”
一片寂静之中,当先说话的却是凤垣,他是公子,是可以跟在头船的,因此他一直跟在凤钦的身边,有凤钦在,他本不该逾越插嘴,可这会儿他却委实是忍不住了,他一开口,一直压着性子的凤钦也忽然回过神来,他看向朝夕,眼底满是焦灼。
“朝夕你在说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朝夕知道她问不下去了,脚步随之也停了,她抿了抿唇,忽然一个回身朝凤钦的方向跪了下来,头一低,语声万分沉痛的道,“父王,于美人大抵是疯了,可她说的话却并非疯话,父王,母后当年之死另有隐情,父王,母后当年乃是被害而亡!”
凤钦双眸园睁,一愣之后猛地后退了一步,他听着这二人对话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可朝夕当着这么多人面下跪苦诉,却是让他不得不此时此刻便面对,唇角紧抿一下,凤钦看了看远处的于美人又看了看跪着的朝夕,面露犹豫似乎一时拿不定主意。
场面一片寂静,虽然已经猜到,可已故王后乃是被害而死的结论还是叫众人震撼不已,庄姬已经死了十三年,若她当真是被害而死,这十三年岂非死不瞑目?
没有人敢接话,可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漫无边际的怀疑,而这怀疑首当其冲便指向了一个人,人群之中,段锦衣背脊挺的笔直,她看着跪地的少女,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向来少言回宫以来更低调行事的摇光公主生出了寒栗之感,再看向于美人,她知道于美人大抵是真的疯了,可她更知道,这疯子的疯话已有三分入了众人之心。
“于妹妹想来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一时失控了,王上有所不知,适才被困船舱之时于妹妹的言行便已经有些癫狂,她似乎一直觉得有人要害她,还非说今日事故乃是因果报应。”唯一敢说话的是孙岑,她煞白着脸,同样狼狈羸弱,可她的话让凤钦脑中的混乱减少了些,而孙岑要说的自然不止这些,看了看于美人,她语气忽然悠远起来。
“于妹妹虽然有些失态,可她倒是记得清楚,庄姬王后去世正是因为秋猎之后的那一场大病,彼时王上为此废了不少功夫,后来王后还是……还是香消玉殒……若于妹妹是信口胡诌的,倒不至于如此害怕‘庄姬’。”孙岑看向跪地的朝夕,眉头忽然又一皱,“且她口口声声不要害她,想来是真的害怕,由此可见当年的确有些事我们不知道,而于妹妹,必定知道些什么,王上,您为庄姬王后之死遗憾这么多年,若这其中真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