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郎跟上蛮族人离京的队伍出了京,队伍浩浩荡荡,扬北而走。他骑在马上,回头去看身后渐远的长安古城。身后城楼上众人站成黑点,相送的只有代表官员利益的丞相太尉等人,彩帜风吹浩然,并无欢喜之意,只有一腔凛冽寒意。
定王殿下也在其中,面容温润,欣喜于平安送走了蛮族人这尊大佛,以为自己招待有功,可换取两国几年短暂的和平。
江三郎握紧手中缰绳,心想:短短数年,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要铁蹄踏破蛮族草原,驱逐他们!这必然让这位仁慈的定王殿下失望。
相送女眷那里寥寥几人,程漪并不在其中。
闻蝉也没来。
前一晚,舞阳翁主来与他告别过,言说蛮族人离京,她就不送了。江照白自是知道闻蝉现在不方便出现在蛮族人面前,他更知道闻蝉因李信离去之事而心中郁郁,他还知道一切祸源不过在于程漪的嫉妒心……江三郎也不希望闻蝉来。
只是今日离别,往身后一望,空空荡荡的。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江照白微微吐出胸中郁气,想到李信离京那晚,他与李信说的那些话。
那晚李信大闹诏狱,江三郎曾经任廷尉的那些年,就从来没见过李信这么难缠的犯人。好在李信要走了,好在现任廷尉终于解脱了。江照白是知道李信会当晚离开,才去与李信相别。
他原本想的是一牢门相隔的说话,最后却因李信的妄为,而演变成了两人对坐而谈。
想来也是好笑。
江照白于那晚,向李信道歉。他聪明十分,在李信闹出那般动静时,一根线牵着,自然知道程漪所为。程漪所为,想来总与他有些关系。李信原本出事,江三郎并不想奔走。他有心想让李信吃亏受挫,让逆境磨炼少年成长。但是有程漪一事,江照白便不能不去收拾后果了。
李信并不在意。
江三郎致歉,他随意摆手,示意无谓。少年郎身在牢狱,也并没有怪到江三郎头上。李信只是笑了笑,说,“我小瞧女人了。”
月光照在少年身上,清清泠泠。
而江三郎与他说了自己打算离开大楚去游历的计划后,李信愣了一下后,若有所思地摸下巴,“离开大楚……唔,你会去蛮族?”
江照白望着他,目光深幽。
李信思索片刻后,就拿定了主意。他忽而笑起来,爽朗无比,又带着几分求人的不好意思,“你既然游历的话,那就去蛮族吧。我想托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蛮族左大都尉阿斯兰。”
李信表情正经:“别问我为什么要查他。我自有我不能说的苦衷……要是我能离开大楚去蛮族的话,我就亲自去了。”他心中还想,若我能去蛮族,我必然会想办法杀了这个人,给知知永绝后患。然现在我无法成行,又不能让江照白对知知的身世起疑心,便只能这么说了。
左大都尉阿斯兰……
江照白想着这个人,思索阿信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人。就连他这样世家出身,不专门研究蛮族人,不学蛮族话,他都不知道这个人物的存在。阿信却知道……江三郎觉得有趣,看来与他在会稽相交的那个少年,也慢慢长大,慢慢有了他自己的思量与秘密了。
江照白欣然答应。他看出阿信非池中之物,他与阿信有一样的抱负。在少年还行在浅渊之时,能帮的,江照白都会帮。
甚至为了成行蛮族,江照白还故意让人放了话,让那位蛮族王子亲自来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