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跳跃而起,翻出了栏杆,他这时候的笑容又带上了阳光落拓的味道,“舅舅,您在等我吗?咱们今天去哪里?”
曲周侯并没有斥责他居然大清早就跑来闹自己的女儿,他对李信的不满,只会用行动来证明。眼看小伙子情蔻初开似的笑不停,闻平暗自决定今天加大给李信的训练,臭小子别想有时间招惹他女儿了。
不过有时候,曲周侯也真是佩服李信:这种怎么打都不屈服的精神,这种一瘸一拐都不肯认输的性格,他真是拿李二郎有点头疼了。
曲周侯想:怎么李二郎就不能识时务一点,远离他家小蝉呢?
他更加不想将女儿嫁给李信了:李信性格如此坚韧,如此强硬,小蝉在他眼里,恐怕如白纸一般简单。李信若是品行不好,做点儿坏事,小蝉压根发现不了,而且就是发现了,恐怕也拿李信完全没办法。毕竟李信混混出身,胡作非为的本事,谁说得清呢……
总是曲周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打算先这么看着吧。
翌日下了雪。
天亮后,闻蝉被外面的雪光照得睡不着。侍女们进进出出地为她梳洗打扮,从外面进来的侍女,说天格外冷,不建议翁主出去玩儿。闻蝉一想到总是追着她不放的蛮族人丘林脱里,就恶心得也不想出门。天寒雪飘,她兴致上来,打算在家中开宴,请几个玩得好的女郎们来家中赏梅。
青竹听了翁主的话,就出去吩咐小厮们请人去了。
而碧玺开了窗,突然奇怪道,“咦,怎么有一颗红豆子?谁放的?”
闻蝉蜷着身子缩在榻上一角,等侍女们为她梳发。碧玺一开口,闻蝉就睁开了眼。她愣了一下后,赤着脚下了榻,踩在软和的绒毯上,乌浓如云的长发一顺到底,散了下来。少女披散着长发,赤脚到了窗口,果然如碧玺所说,窗子的细格子外的台面上,白雪蓬松中,放着一颗红豆。
下了一夜的雪,红豆还这样显眼,没有被雪盖住,让碧玺一开窗就看到了。
闻蝉怔怔然,忽抬步往门口走。侍女们惊呼让她穿袜穿鞋,闻蝉充耳不闻,她跑出了温暖的房子,站在屋外廊前的雪地上。冰凉的触觉从脚下向上蔓延,冻得她哆嗦了一眼。闻蝉抬头,鹅毛大的雪花飘飘洒洒,眼前一望无尽尽是白茫茫的世界。
那个为她送红豆的少年,却已经走了。
女孩儿站在飞雪中,任侍女们急忙忙为她撑伞披衣。雪花落在她脸颊上,落在她眼睫上。湿润润的,她又是心中欣喜,又是心里发涩。
她心里轻轻喊了他一声:表哥。
“翁主,”碧玺在窗下问,“红豆怎么办?”
闻蝉回过了神,“收起来。”
之后每天早上,起床变成了闻蝉非常期待的一件事。李信被她阿父看着没时间过来看她,闻蝉试了很多次,夜里不管她睡得多浅,她都感觉不到李信来过。有一次晚上做梦,梦到漆黑黑的帷帐中,少年似乎坐着看她。她想睁开眼,被他伸手在脸上拂了一下。他不知道在她身上点了什么,在梦里,闻蝉又昏沉沉地继续睡去了。
天亮时,总是见不到二表哥。但是窗前,每天都有一颗新的红豆放着。
闻蝉找了匣子,认真地将红豆一颗颗收起来。她望着匣子发呆,心中快活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李信那个粗野俗人,听懂了她的小小女儿情。她渴望有人送红豆给自己,他就每天送她。
被人如此看重的感觉,让闻蝉每日都心情愉悦无比。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李信送她红豆。而好像收到了红豆,一天才能顺利开始似的。
等她阿母再问她对男儿郎的喜欢程度,她再是不肯照阿母的意思去说。总是阿母嫌弃二表哥一句,闻蝉就认真解释一句。小娘子解释的时候非常诚恳,非常耐心,而她越是这样,长公主越是听不下去。解释到最后,长公主脸铁青无比,可就是死活不跟女儿发怒。长公主眼不见为净,挥手让小女儿自己去玩吧,不要来气她了。
一日日,便终于到了年底。除夕之夜,曲周侯府上的人,都进宫去参加宫宴。而对于借住他们家的两个李家小郎君,长公主也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觉得他们两个少年没有亲人陪伴,孤零零地待在长安过年,也挺可怜的。曲周侯便安排两个李小郎去闻家过年,跟闻家的人一起守岁,也不显得那么孤独了。
李家两位郎君自然没什么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