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页

而到了下午的时候,闻蝉又说,“天这么热,姊夫中暑了怎么办?等日后下去了咱们再走吧?”

闻姝气笑,指着外头,“大冬天,你跟我说太阳能毒到哪里去?你姊夫的身体,还没弱到被晒一晒就中暑的地步!”

倒是宁王想了想后,问闻蝉,“小蝉莫非在等什么?”

闻蝉点头。

闻姝眼一眯,被宁王拉住不许说话。宁王脾气真的比他夫人好多了,根本没问闻蝉在等什么,而是吩咐小厮进来,说了几句话后,跟闻蝉说,“我和你二姊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晚上再开船,按照时辰来算,我恐怕一晚上没法好好休息了。我和你二姊现在就准备走,但是小蝉你不愿意的话,可以等日落后再动身。我和你二姊在下一处码头等你。”

他吩咐闻蝉的护卫,画了简单的图,告诉他们路标。张染只是在绢布上寥寥勾了几笔,到底次年代,绘画舆图是谋逆大罪。即便贵为公子,张染也是不方便绘图的。但即便这样,闻蝉已经对这个姊夫感激再感激了。

何况宁王不仅跟闻蝉说好了在下个码头碰面,还替闻蝉拉走了她那个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二姊。

宁王一行人,当真很快离了李府。

而闻蝉自己,也只剩下一下午时间。她让护卫出门去问,护卫回来说找不到李二郎。因为流民那里好像发生□□,李二郎出城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闻蝉仍不死心,仍然等了那么几个时辰。

她一开始满心高傲地想“只要李信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他”,她后来想“他那么傲怎么可能跟我道歉,他人来了我就当他认错了”,再后来想“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来,他不是说喜欢我么,他的喜欢就这么浅一点吗”,到最后,闻蝉绝望地想“混蛋是不是不来了”。

混蛋果然没来。

而闻蝉的时间,已经无法再推了。侍女们催了好几次,闻蝉只能点头答应上路。来的时候是陆路,走的时候,却是水路。

跟李府人告别,半个时辰后,闻蝉已经上了船。行装之类的都被搬好,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船老大高喊一声“开船”,那木桨就在水中一拨,波光粼粼闪耀,在夕阳下金子一样。船开动了,离岸边码头越来越远……

舞阳翁主的仆从们,大都是北方人,没有坐过船。第一次坐船,大家都稀奇地跑出去看。只有闻蝉闷闷不乐地呆在船舱里发呆。

侍女们进进出出好几遭,最后青竹进来,把竹帘掀开,笑盈盈劝她,“翁主不出去看看吗?两边青山绿水, 乃船摇,特别好玩儿!”

闻蝉不吭气。

青竹与几个侍女对一眼后,无奈地再次出去。众女商量着怎么逗翁主高兴,忽然有人看到什么,指着岸边,“青竹姐!青竹姐你快看!”

青竹叫道:“翁主!翁主你快推开窗!你快看!”

闻蝉呆在船舱中,就已经听到了侍女们的咋呼声。她心中一动,探身去推窗。在她推开窗的一瞬,她听到了清越嘹亮的啸声,而啸声后,则是少年的歌声。

她探身去往码头看,看到码头稀稀拉拉的粗工在搬运货物,码头边有一高墙,水流拍壁,惊涛骇浪。少年站在墙上,身后有他的一些同伴们,而他踏歌不止,眼睛明亮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大船。

夕阳红光在水面铺展开,灿金中掺进了红霞。霞光万里,不及站在墙头的少年耀眼。夕阳走到哪里,他的歌声就到哪里。他的歌声,沿着大堤走,沿着江水流,沿着她的心,悠悠凉凉地划过。他的歌声,穿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千山万水,穿越无数人声和水声,穿越时光,穿越距离,穿越她的耳膜。轰一声如春雷乍亮,在女孩儿耳边响起。

闻蝉趴在窗边,心跳如擂鼓。她全身的血液都在跳跃,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淡金色的风吹着少年的衣衫,他站在风中,连声音都洒着一层金子。这是会稽留给闻蝉最好的印象。闻蝉听到他高声而唱,曲声铺满整片天地

“三月飞花七月香,娘子好比云下歌。

七月流火九月鹰,娘子走在月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