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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碰上不少小吏。值夜官吏们看到这样晚了,曹长史不光没回家,还领着一位少年郎君往后衙走,都不觉回头,张望那个少年郎君。而这一切,更让李江不安。他以前也来过官寺,但都是在门口转转。他从没深入官寺这么多……官寺于他这样的混混来说,该是那种一听腿就软的地步。

但李江拼命让自己镇定。

他挺直脊背,想着:我是李家二郎。我不是那个人人辱骂的混混了。

曹长史突然在前停下步子,李江也忙停下。少年好奇曹长史怎么了,去看时,听到一把清和的声音,“长史,这么晚了,还留在这里?真是辛苦了。你是要见大伯吗?”

“三郎说笑了,”曹长史语气和善,“府君还在里头吧?”

对方应了一声,“我从家中来,大伯母让我给大伯捎些东西。东西已经送到,小子这便告辞,不打扰了。”

李江原本垂着眼,听到“府君”二字时,才控制不住地抬起眼去看。他看到灯火辉煌,长廊深苑中,站着一狐裘少年郎君。那郎君与他差不多年纪,眉目间清光奕奕,温润如芝兰玉树。他与自己一般年龄,说话却丝毫不露怯,就是脾气不好的曹长史,都给他几分面子。

李江定定地看着那位小郎君,恍觉他的眉眼,其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

那郎君察觉到有人的打量目光,侧头致意。李江目光一躲闪,便移开了目光。小郎君心中生疑,觉得少年有几分面善,但看曹长史站在一边根本没有介绍的意思,便也没多问。小郎君与曹长史告别后,就领着身后小厮,出去了官寺。

等人走后,曹长史又领着李江走了一段路。听到身后领着的少年轻声,“长史,方才那位郎君,是李家的……李家的郎君吗?”

“哦,不错,”曹长史随意无比,“他名唤李晔,是李家三郎。如果你真是府君家的儿郎的话,那得叫他一声‘三弟’了。”

李江一腔忐忑不安的心,再往下落了落。茫茫然想到:李家三郎……还比他小一些。但言行举止间的风度,却远远不是他能比拟的。李家的郎君们,都是那个样子吧?同样是李家人,大家却差得那么远。

那他即便回去了,李郡守也是不愿意见他的吧?

曹长史走了几步,发现后面跟着的少年又停住了。他真是快被这个敏感的少年烦死了,这么点儿事,就不能干脆点?到底是不是李家二郎,得郡守看了才知道吧?郡守还没看完,你就在这里瞎操心什么啊?

他回头正要教训少年,见李江扬起了脸,露出天真无邪般的笑容,“长史,我现在不想去见我阿父了。我肯定我是李家二郎,但是见面前,我想送我阿父一份大礼。我阿父和你们,一定不知道,李信在搞私盐这样的生意吧?我愿意提供机会,让你们将会稽城的混混们一网打尽。”

他笑得全然无害,垂下眼,又很羞涩,“这算是我认回李家,送给我阿父的一份见面礼吧。”

曹长史:“……!”

☆、40|109

李怀安在翻阅公文时,曹长史在外敲了敲门,进来告诉他,“……那位疑似二郎的小郎君已经走了,并没有看到他后腰处的胎记。他告诉了我等一个重要消息,李信大胆狂徒,竟敢打私盐的事。望府君定夺,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怀安在冰冷的官寺中等了大半晚上,都没有回去与病重的妻子聊聊天,便是为了看那少年。结果曹长史进来与他说,那少年逃得太快,跟身后有人追似的,拦都拦不住。李郡守将手中狼毫扔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默然许久后,慢腾腾道,“私盐吗?李信他们果然觑我脾气太好,竟胡闹至此。这次便依你之言,该对那帮小地痞们敲打敲打了。”

曹长史心中大喜:府君终于要有所作为了!终于要脚踏地痞,手撕流氓,把那帮混混们扔到天边去了!府君威武!府君……

李郡守说,“但是别太过分。拿下那个叫李信的少年,大家都会老实很多的。”

曹长史狂热的心情,立马蔫了。他无精打采问起李江的事,“府君,那个叫李江的,您不再派人去查查?万一他后腰的胎记位置不对呢,万一他也不是您家二郎呢?您就认他回去吗?”

李怀安半晌无话。他面色平静,眼睛望着翘案上的铜灯。那星火微微,一如他心中感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李郡守才道,“快十年了……你以为,我真的在意一个小子么?真的想找到那个小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