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不识字,此年代,寻常百姓,都是没资格习字的。然即使她不识字,只扫一眼,她也大略知道,最上面的那几个字,必然是“江照白”。
江家三郎江照白。
翁主追那人,从长安,一路追到会稽来。
江家郎君自是风采卓然,才让她家翁主十分欢喜。翁主自来会稽,便吩咐护卫出去打探江郎的消息,问江郎是否真的在会稽,日常都做些什么,人情往来如何……女儿家慕少艾,大都如此吧。
接下来几日,闻蝉都不再去管姑姑一家的事,李伊宁叫她去玩,她也不去。她把心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人上。
护卫说,江三郎在会稽西城边,盖了竹屋,似是去当讲席了。闻蝉搞不懂他在干什么,但起码她知道,每天傍晚的某个时刻,江三郎都会出来打一壶酒,经过一个巷子。
正是闻蝉与他“偶遇”的好机缘。
……
计划了三两天后,闻蝉觉得寻到了最合适的机会。她特意梳妆打扮,明明已是美人,却硬是细细点妆,出府时,明丽大方,门卫看傻了眼,心脏狂跳。
青竹小声提醒,“翁主,江三郎似乎对容貌并不关注……”不然您也不至于大老远地追过来。
闻蝉羞涩一笑,“当然,江三郎自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他品性高雅,当是芝兰玉树,非一般人所能比。”
青竹:“……”
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算了,翁主高兴就好。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某道巷口。闻蝉娉娉袅袅地下了车,接过青竹提前为她准备的一包糕点,进了巷子里。
侍从们都守在巷外,舞阳翁主则在少人经过的巷中徘徊。
手中提着糕点,当做是自己买来的;一会儿江郎经过时,便可惊喜地与他打招呼,与他“他乡遇故交”。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闻蝉走入巷中,捂捂疾跳的心脏,有些迫不及待。
夕阳余光照入巷子,照在女孩儿纤长的身影上。她忽而有所感,一回头,看到巷头,走进来一位宽袍缓带的紫衣郎君。
那郎君逆着光,容貌看不清。但他身形颀长,玉带长绦,行走间沉静的步调、手中提着的酒,都宣示着他的身份。
日影葳蕤,岁月幽静,他慢慢走近,在夕阳余晖中发着光,有独特的韵味。
初冬的巷子里,少女低下头,余光看到他袍边翻滚的金色云海纹饰,渐渐放大,扑卷而来,这一切让她感到一种紧张的窒息感。
定定神,闻蝉摆出自己最好的仪姿,向他走去。
她不知道,在同一时间,一少年郎爬上墙头,意外而惊喜地看到了她。
李信坐在墙头,笑眯眯地迎接这天降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