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笑了笑,道:“不是沈公子几个也要入伙呢,总不能除了出银子,什么都不做吧。我让人去长公主府送个信,请沈大公子问问这事儿,咱们先去仙岳楼用午膳,下午听回信便好。”
陈三夫人却微拧了眉,道:“我们府上和永庆郡王府倒没多大的来往,总不能直接找上门去……”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给了邹牙婆五两银子,打发了她。便冲庄悦娴和陈三夫人道:“我想看看永庆郡王府的那块地再做打算。”
顾卿晚听了她的话,略想了下便也明白了过来。权贵府邸卖产业,传扬出去总会让人议论,是不是失了圣宠了,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免不了引人猜测,此其一。其二,权贵手中的产业一般都不会太差,便是出卖,也不是寻常什么人都能接手的,牙行多经营的还是些小门小户的生意,更有,权贵府邸间都是来往密切的,真要卖什么产业大抵传出些风声,在圈子里就能脱手了,也犯不着让牙行介入。
邹牙婆闻言却微怔,笑着道:“倒是听说过,不过像永庆郡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通常便卖名下产业也不会经由牙行,更不会闹的满城皆知,所以具体是卖,还是不卖的,还真不清楚。”
陈家倒是有相熟的牙婆,陈三夫人早打过了招呼。有牙婆带着,虽然省事不少,但偌大的京城跑来跑去的也是累人,到了近午时分,好一点的推荐都看过了,却依旧没寻到满意的,顾卿晚便问邹牙婆,道:“我听说永庆郡王府在清河边儿上有一块地,是准备卖的,不知道此事你可知道?”
顾卿晚尚未用完早膳,陈心颖便风风火火的来了,同来的还有陈心颖的母亲陈三夫人,大家叙了片刻话,这才离开了顾宅。
庄悦娴被顾卿晚恭维的直笑,抬手点她两下,才忙吩咐金桔摆饭。
顾卿晚见她提都不提陈嬷嬷来的事儿,便也自动忽略此事,挽着庄悦娴的手道:“大嫂能和我们一起最好了,从前咱们家的那些铺子,大嫂管的就极好。还有这宅子,买的真好,又不贵又清净,大嫂最有眼光了!”
庄悦娴见她睡的脸色红润,精神不错,便道:“走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准备用早膳,大嫂今日也没什么事儿,索性一会子和你们一起出去看铺子。”
顾宅中,庄悦娴回到花厅,顾卿晚才一脸困顿的晃了进去,道:“咦,不是说陈嬷来了吗,已经走了啊?”
陈嬷嬷将袖子中的纳妾礼单抽出来,摸了两下,又是一叹。
顾夫人这可真是软刀子磨人呀,她越是知礼,王府便越是不好强迫人家。姿态摆的是低,可是,人家的意思却够强硬,够明确,就是不想委屈自家姑娘进王府,二爷的妾室,人家就是看不上眼。
马车上,陈嬷嬷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
庄悦娴很是客气的将陈嬷嬷送到了门口,瞧着陈嬷嬷登上马车,她才转身回了院子,神情略冷。
她又和庄悦娴寒暄了几句,宽慰了两句,连袖子中的纳妾礼都没能拿出来,便告辞离开了。
花厅中,陈嬷嬷忙着上前在庄悦娴跪地前便将人扶了起来,庄悦娴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做到了这个份儿上,陈嬷嬷是实在说不出让人家姑娘进王府的话来了。
此刻瞧着庄悦娴再度因她竟然弯下脊梁,又向陈嬷嬷下跪,顾卿晚的眼睛一阵刺疼,捏紧了拳头,狠狠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身悄然又离开了花厅。
彼时顾卿晚偷偷藏在树后,跪倒在地,捂着嘴哽咽,却是没有勇气跟上去,她不敢去面对被砍掉了头颅的亲人。
没奈何庄悦娴便跪下来哀求,只求那些人能让她上乱坟岗,将祖父和父亲的头颅和身体缠裹在一起。许是她这个请求要容易的多,也许是那些人看她跪下苦苦哀求太过可怜,最后放了庄悦娴过去。
庄悦娴好容易凑了一些银两,夜半偷偷的离开租住的小院,寻到了乱坟岗,恳求看守的人,让她偷偷带祖父和父亲的尸体回去。那些看守的士兵自然是瞧不上庄悦娴的那几个银子的,轰赶她,只道皇帝下旨,不准顾家收尸。
顾卿晚只有一次,见过庄悦娴放下尊严和骄傲给人下跪,那便是祖父和父亲被斩首后,尸体被丢在了乱坟岗。
庄悦娴出身高贵,即便是前朝覆灭了,可刻在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容亵渎,即便是在顾家被抄家,她们投奔徐国公府被拒之门外,无处可去时,庄悦娴都不曾弯下自己的脊梁。
顾卿晚顿时眼眶便是一红,心中像是被钝钝的匕首一点点磋磨过一般,疼入骨髓。
顾卿晚从厢房收拾齐整出来,便绕道到了花厅后听动静,隔着山水屏风,正听到庄悦娴的话,看到庄悦娴起身欲跪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