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闽宁被她明显带着怨愤的声音震的身子陡然一僵,道:“晚晚怀疑我早知顾家之事?”
顾卿晚却摇头,道:“若然我怀疑宁哥哥,此刻便不会站在这里和宁哥哥好好说话了。我相信宁哥哥不知情,可那又怎样,血脉割舍不断,迁怒虽非理智之事,却亲人的性命太重,我无法不迁怒,不心生怨念。”
顾卿晚这话却并非作假,本主当初离世前确实对娄闽宁是有怨的,怨恨他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刻不在大丰,怨恨他的亲人杀了她的父祖,让她的祖母不堪打击,随之而去。也怨恨娄闽宁迟迟不归,让她苦苦的等待。
娄闽宁脸色因顾卿晚的话有些苍白,他略退后了一步,方才道:“顾家出事儿时,宁哥哥不在大丰,正在大燕最北的银岭山,那时正是大雪封山之时,书信难通……顾家的事,归京后,宁哥哥会细查。”
顾卿晚闻言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觉得娄闽宁的话有些语焉不详,不尽不实,就算是当时他置身雪山,道路被阻,书信不通,等他从雪山出来,也应该会收到书信才对,可顾家出事足足尽半年,他才回来。难道京城的消息,传过去,足足滞后了半年之久?
见顾卿晚不言语,娄闽宁略闭了闭眼眸,方才轻叹了一声,上前抬了抬手,似是想去抚她脸上依稀的那些伤痕,手指微动,却又顿住,道:“很疼吧……”
顾卿晚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只觉他这般想碰却生生忍住的举动,比他直接抚上来,更叫人难以抗拒,心生烦乱,忍不住偏了下头,道:“用了大长公主赏赐的玉雪霜,已经好了。”
娄闽宁见她偏头躲避,将手略握成拳,收了回来,又定定看了顾卿晚两眼,这才拉住她的手,道:“走吧,宁哥哥送你回去。”
顾卿晚被他扯着出了巷子,光线明亮起来,四周人潮涌动,紧绷的心弦才放了下来。因知道挣扎也没用,便由着娄闽宁还像来时一般护着她回客栈。
待到了客栈后门,娄闽宁才站定了重新看着顾卿晚,道:“你心中有怨,宁哥哥不逼你便是。我本在京郊准备了别院,你住在那里也是清净,只如今却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倘使做不到,到时候便是你不愿意,宁哥哥也不会任由你不管。”
顾卿晚听他如是说,倒是长松了一口气,忙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娄闽宁这才退后了一步,顾卿晚再不多留,转身推开门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顺手合上了门。
那一扇门板遮挡了她的身影,娄闽宁兀自在暗巷里站了片刻,身影沉默而寂寥,夜凉如水,成墨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娄闽宁的身后,见主子迟迟不动,禁不住又上前一步,道:“夜深了,世子爷也回去歇着吧。”
娄闽宁这才转身,一面举步往外走,一面吩咐道:“备马,回京。”
这些天娄闽宁一直住在给顾卿晚安排的同一处驿站或客栈,只一墙之隔,今夜在客栈中也是如此安排的,成墨以为娄闽宁今日还会入住客栈,继续跟着顾卿晚,倒不想他会突然放下顾卿晚自行回京去。
略怔了下,成墨才忙应了,快步前去安排。
与此同时,京城的礼亲王府中。礼亲王妃的秋爽院中,灯火通明,一派繁华似锦之象。
东耳房是礼亲王妃的书房起居之处,此刻礼亲王妃一身石榴红对襟遍绣缠支牡丹的广袖褙子,明紫凤翔九天的马面裙,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散着一头青丝,闭着眼眸。
正由着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丫鬟跪坐在美人榻旁,用从青玉描金云纹熏炉中腾起的热气更其烘干湿润的头发,另一个穿姜黄色比甲的丫鬟,跪在美人榻边儿,动作不紧不慢的为礼亲王妃揉捏着小腿。
而一个穿着秋香色褙子,面容精明的嬷嬷却站在一旁,手中拿了份礼单,正给礼亲王妃念着长长的一串礼品名。
“宝郡王府送的是一对白瓷刻缠枝菊花汝窑大花瓶,掐丝珐琅的文王鼎,两张上等火狐皮……”
那嬷嬷还在读着,礼亲王妃却面露不耐之色,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入库吧,左右就是这些东西,将礼单收好便是。两位爷还没从宫里回来吗?”
昨日秦逸兄弟已经归京,这两日,王府中多的是各府送过来庆贺秦逸兄弟凯旋归来的礼品,都堆成了山,下头人忙着整理,今日嬷嬷送过来礼单,才读了没十分之一,王妃便不耐了。
那嬷嬷知到礼亲王妃素来惫懒,闻言便收起了礼单,恭敬的回道:“回王妃的话,世子爷和二爷都还不曾回来,方才王爷身边的小厮周平倒是从宫中回来报信,说是宫中皇上设宴专门为世子爷和二爷庆功,大臣们都在,只怕会回来的晚,让王妃不必多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