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是少年郎的他,叹息道,“晚晚,你这么没有耐心是学不好画的,来,宁哥哥和你一起,重新来过。”
十二岁时,女孩和少年已定亲一年多,那少年便要离开京城,跟着恩师去游学。已然是少女姿态的女孩,拉着少年的手死活不愿松开。
他和她五指交握,眉目含笑,言犹在耳。
“傻丫头,等宁哥哥回来,晚晚把手再交给宁哥哥,那时我们便成亲,可好?”
于是她羞红了脸,嗔了他一眼,跺了跺脚,再不好意拉着他不放,捂着脸便转身跑了。
那是娄闽宁临走前和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而他此刻回来了,她却已经香消玉殒。
心头的隐痛好似还在,可顾卿晚却已分的清楚,她不是娄闽宁的晚晚,她是沈晴,是不小心落到这世界的沈晴。
见娄闽宁此刻什么都没说,只向她抬起手来。顾卿晚岂能不明白娄闽宁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回来了,回来迎娶她,他在问她,可还愿意将手交给他,将她的一生托付给他。
可岂不知那个属于他的女孩,为了他宁肯毁容也要保住清白的女孩,已经去了啊。
顾卿晚心里念着自己不是,可眼眸却有些模糊起来。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顾卿晚面色发白,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就见娄闽宁神情僵住,抬起的手微颤了下,一双眼中闪过彻骨的沉痛。
顾卿晚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对上他的目光,忙忙便低了头。
“娄世子何时回来的?”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说话间一道身影从顾卿晚的身后而来,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恰恰站在了顾卿晚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阻挡了娄闽宁的视线。
顾卿晚略松了一口气,抬眸就见秦御挺拔的背影,像是一座山,压在眼前,她往后略退了一步。
娄闽宁方才的注意力都在顾卿晚身上,竟然并不曾察觉有人靠近,此刻视线突然被挡住,他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秦御时,脸上的神情已恢复的从容,抬起的手自然垂落,笑着道:“阿御,好久不见。”
娄闽宁出自镇国公府,和礼亲王府都是大丰顶尖的高门府邸,他又和秦逸乃是至交好友,常常出入礼亲王府,从前也是随秦逸唤的阿御。
以前秦御也没觉如何,现在再听这称呼,却觉得莫名被压了一头,脸上神情便愈发不好看了。默了一瞬,他才勾着唇角道:“娄世子,这一去三年多,倒是比本王和大哥出征还要归期迟迟,端的是无牵无挂,潇洒随性,想必走了不少地方吧,不知如今怎就晃到本王这里来了?”
他这话当着顾卿晚的面说,倒有些刺耳,分明在说,娄闽宁就没把顾卿晚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可能放着娇滴滴的未婚妻,一去三年多,现在方归。
娄闽宁焉能听不出他话中的不善,闻言却不过一笑,道:“我来接晚晚,顺便也探望你大哥。”
他说着竟然直接越过了秦御,迈步走向顾卿晚,将手中的伞递给她,垂眸望着她,低声道:“你是最经不住晒的,莫中了暑气。”
顾卿晚瞧着送到头顶的伞,听着娄闽宁的话,却不由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初夏来。
有次本主不小心弄毁了顾景阳的一本极重要的文书,被顾景阳罚站在书房外半个时辰,彼时是近午时分,也就站了有小半个时辰。结果本主便因为被晒黑晒丑了,两个月没见娄闽宁,后来还引得娄闽宁很是逗弄取笑了她一阵子。
现代时顾卿晚是没有青梅竹马的,然而此刻只拥有本主的记忆,她便能体会到那种一起成长,两小无猜,天真纯洁的感情,很青涩,也很深厚,很令人羡慕。
她想,若是本主还活着,坚持到了现在,等到她的宁哥哥一定会特别欢喜,他们未必就会没有未来,可惜的是,本主被家人,被娄闽宁护的太好了,也太脆弱,她没能等到娄闽宁。
心中有惋惜,有沉痛,又不知承继了本主身体和记忆的她,如今该怎么对待娄闽宁,以至于顾卿晚一时怔着,没有动作。
娄闽宁似叹了一声,便微弯下腰来,拉了顾卿晚的手,将那伞放在了她的手中,又握着她的指合拢起来。
秦御在一旁见娄闽宁竟然众目睽睽,动手动脚,而那女人呆呆怔怔的,居然也不躲,看样子还蛮享受,顿时便双眸冒火,银牙紧咬。
他上前一步,猛然抬手扣着顾卿晚的肩,将她往后拉了一步,抬手便打落了她手中的伞,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回事!既然晒不得,便回马车上去,谁让你下来乱晃的!”
他就跟只被触犯了领土的暴龙一样,言罢,将顾卿晚往马车的方向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