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璐却淡淡一笑：“那主人以前收过你和慕云的钱，为什么你要记着？”

童嫣红一愣，“那……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分别？怨恨就是怨恨，并没什么大小之分。刚开始你只记得一点点，到后来却越记越多，最后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可理喻。”白璐冷冷地说道。

慕云却忽然说道：“我虽然记着，但是可从没想过要找师父报仇什么的。游戏人间，开心不是最重要的吗，师父？”

雅蠛蝶苦笑一下，“你小子不用劝我，开心不开心你自己最清楚。白璐，继续说吧。”

白璐这才又继续说道：“杀完人之后，我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心里有那种复仇的快意……”

“那是当然，杀了自己的恩人……”童嫣红说道。

白璐看了看她，这次却没有任何反驳，“我仓惶地逃离了巨蕨山麓，茫茫天下却不知道该逃奔哪里。从那天开始，我忽然觉得杀人再也不能使我感到任何的兴奋。我变得和其他的狗一样，趴在路边的草地里，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每当看到人们从我身边经过，都忍不住要嘲笑一番：这是一条没用的狗。是一条瘸狗……甚至还会有人类的小孩子用石头丢我，然后嬉笑着跑开。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杀他们。因为我总觉得就在我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那是那个小姑娘，死了之后的眼睛，每每想起，我都会觉得毛发倒竖。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妖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暴戾，无法提起战斗的勇气。”

“你也会内疚吗？”童嫣红冷冷的说道，但是语气已经缓和了一些。

“是不是内疚，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一条狗，一条普普通通的瘸狗。我在垃圾堆里找残汤剩饭，吃的肉，不知道哪一天是属于我的末日，就这样在阴暗的城市角落里苟延残喘了二十年。直到有一天，英风之城发生了一起大火……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大火吗？”

“不会是你放的吧？”童嫣红道。

白璐对童嫣红的话嗤之以鼻，“我已经说了，我不再杀人了，又怎么会放火？原因是两个部落交战，城主知道英风之城守不住了，为了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资源，所以纵火焚城，在他的部队撤出之前，甚至把城里救火用的水车里的水换成了油……”

“啊？”么么惊道：“那油是易燃的物体呀，怎么能用来灭火？”

白璐哈哈大笑：“你太天真了，换成油的目的不是灭火，正是放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英风之城被烧成了白地。所有的百姓无一幸免，全都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雅蠛蝶咳嗽了一声，说道：“有件事情必须说明，英风之城的城主一生做了无数的好事，勤政爱民，也经常救济穷人，只因为一念之差，做下了这一件坏事，就叫无数生灵涂炭。”

白璐点头道：“不错，他的确算是一个好人。那场大火之中，我虽然有残疾，却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一个婴孩。为了救那个婴孩，我浑身的毛都烧光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之前一直要杀人的，没想到最后居然还会救人。我把将婴孩扔在英风荒野，又回去救，只不过第二次，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我被大火烧成了灰，连一片骨头都没有留下。”

“你还是死了……罪有应得。”童嫣红嘀咕着说道，可是声音已经变得很小，心里觉得白璐可恨、可恶、可怜，但又隐隐约约地觉得之前所有的评价似乎又都不对。究竟哪里不对，她却想不明白。

白璐淡然一笑，“这句话，你说的不错，也许真的是罪有应得。只不过我死之后，被定义成魂铃宠……”说着他又看了看么么，“于是我到了你所说的灵宠天堂。”

慕云心头一凛，“灵宠天堂真的存在吗？不是么么的幻觉？”

“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生前的妻子，还有那个被我杀死的小姑娘。一念之仁，居然洗净了我生前所有的罪孽，叫我死后的灵魂得以慰藉。我从没奢望自己可以和妻子重聚，更没有指望那个小姑娘会原谅我，可是这两件事居然都在我死后实现了。只是我自觉罪孽深重，不配在灵宠天堂里渡过以后的日子，所以我还是决定重返人间。让我没想到的是，由于生前的暴戾没有消失，妖气还在，重生之后的我，渐渐地又想杀人。所以，英风之城的城主死在了我的尖牙之下。”

“什么？”慕云惊道：“英风之城的城主……被你杀了。”

“对！”白璐点了点头，“也许是报应循环，他是我重生后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事情就是这么巧，他无意杀我，我却仿佛肩负了某种使命，必须要杀他。而他死后，万劫不复，永远地在世界上消失了。”

慕云心中忽然翻江倒海，一种莫名的感觉席卷着他的脑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一直做坏事的白璐，死前做了一件好事，上了天堂。一直做好事的城主，生前只做了一件坏事，却不得超度，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主宰世间的善恶？是陶凉，是何焕涔，是系统，还是这个世界上的神明，一切的一切，慕云根本无法理解。

雅蠛蝶嘿嘿一笑，“这就说明一件事，善恶可以转换。白璐一辈子做了魔头，但是却能悬崖勒马，实在是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他最后不还是想要杀人？”童嫣红不以为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