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是没能等到阿修罗王,所以在狠狠的挨了几次冻之后,他有点灰心,也想以后夜里好好睡觉,再不出去闲逛。可是凌晨灰心回来了,一觉过后起了床,他心里痒痒的,还是想再见阿修罗王一面。见一面,也不纯粹只是为了欢好;一个坐在这边,一个坐在那边,相对着斗几句嘴也是快乐的。
于是趁着霍英雄不注意,他扭到了大将军的房中,要向大将军讨要一件厚衣服。
大将军出逃之时带走一支车队,所携的宝贝很是不少,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所喜爱的漂亮衣服。施财天第一次进入大将军所居的营房,手扶着一张合金桌子环视了四周,他见前方墙壁上挂着一幅花鸟画——自从来到饿鬼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画。
画的下面是由三张折叠床拼成的一张大床,大床上铺着棉花被褥和绸缎床单,床边有玻璃制的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丛养在玻璃瓶中的绿草,以及一只五颜六色的陶瓷杯子。大将军本来正躺在床上发呆,忽然见他来了,便坐起来伸下腿,很和悦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然后他对着施财天一招手:“欢迎你,过来吧!”
施财天知道他对自己一贯友好,故而厚着脸皮说道:“我很冷,你有没有厚衣服给我穿?”
大将军起身走到他面前,看那笑眯眯的表情,仿佛是对他这个要求十分赞赏:“冷了?很好,我会给你找一件好衣服。”
大将军说到做到,当真给了施财天一件好衣服。从衣服本身来看,它基本就是一件银白色的缎子面小棉袄,但是它同时又有着利落的线条和黄金的纽扣,并且从领口到袖口全用银线绣了细密文字,从价值上看,堪称是棉袄之王。施财天用手摸着那微凹的文字痕迹:“它是什么?”
大将军微笑着答道:“是我的名字,加餐。”
施财天垂下手,因为胳膊长身子短,肩膀也没有大将军宽阔,所以觉得棉袄略有一点不合身,但是有的穿就算幸运,所以他很识相的没有挑三拣四。
大将军很怜惜的望着这唯一的同类,俯下身一粒一粒的给他系了扣子,又把他掖在衣服里的长头发撩了出来。施财天身上一暖,话也多了:“这回好了,风再大也不怕了。”然后他弯腰捡起旧军装:“这个拿回去给英雄穿,英雄以后可以穿两层。”
大将军望了望窗外:“风很大吗?”
施财天不假思索的答道:“大——”
下一秒,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所以立刻换了口风:“大的时候就很大。”
话音落下,他抱着军装慌忙扭了出去。大将军望着他的背影,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劲,因为风有多大,他很清楚。雨季之前的白昼,是一年中最让人舒服的时节,人人都很珍惜白天这点凉风,只有入夜之后,凉风才会转为寒冷的狂风。
傍晚时分,霍英雄看到了施财天的新衣服,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胆子真不小,没有就去要?不怕人家把你撅出来?”
大列巴下午劳烦阿浆给自己剃了个头,阿浆手狠,只给他留了短短的一层黄毛。此刻他用湿毛巾擦着自己的大脑袋,发表了不同意见:“没有还不要,那不就始终没有吗?英雄,不是我说你,你就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一型的,你看你守着大好的一个阿奢,可是给我们弄来啥了?”然后他把毛巾随手一扔,坐在床边拍拍手:“来,蛇宝,别理你爸,叔叔抱抱!”
施财天当真爬到了大列巴面前,哪知大列巴把两只湿手塞进了他的衣服里,随即销魂一叹:“啊……真暖和啊!”
施财天冷得打了个激灵,而霍英雄看大列巴拿施财天暖手,就立刻把施财天拖到自己身边来了。
施财天怀着鬼胎,特别的乖,霍英雄让他上床睡觉,他就上床长长的趴了睡觉。等到霍英雄和大列巴一起在暗中打起呼噜,他无声无息的溜下床,一边推门往外爬,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愿今夜的风不要太大——昨夜他几乎被风卷走了。
避开卫兵的耳目,施财天出了军营地界,一边游向远方荒漠沙丘,他一边在心里说:“她今天要是再不来,我明晚就留在屋子里睡觉。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为了她受冻呢?”
速度越来越快,他心里又想:“有本事你今夜也不要来!”
前方一直只有一轮巨大月亮,沉沉的坠在天际,仿佛随时要砸下来。施财天停下来眺望,没有在月光中找到阿修罗王的身影,就对自己说:“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她来的,我是来看月亮的。英雄和阿奢就经常在一起看月亮。饿鬼道的月亮是六道之中最大的,我一个人当然也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