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鱼肉之后,他仰起脸张开嘴,用尖尖的长手指探了探自己的喉咙。他有个细细的嗓子眼,本来是只能喝,不能吃。现在忽然能吃了,他不由得生出好奇心,怀疑自己的喉咙口也许是被螃蟹肉撑大了。可惜手指头上没长眼睛,他没探出什么结果,只把自己捅得直作呕。
抽出手指继续吃鱼肉,他强吃强咽,硬是撑出了一个坚硬的大肚子。估摸着这一肚子食够自己消化许久了,他从蛇尾巴上摘下一条碧绿柔韧的海草。用海草把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束到了脑后,他露出了残余的半只右耳。残缺了的尾巴尖尚且能够自行生长恢复,长全一只小小的耳朵自然是更不在话下。摸着肚皮打了个饱嗝,他回过头往海上望。海上雾气茫茫,早已没了航母的影子;再环视左右,周围也都是陌生风景。
施财天傻了眼——这让他往哪个方向走呢?
施财天想用召唤术召唤霍英雄,可是抱着脑袋在海滩上趴了半天,他连霍英雄的毛也没能召来一根。唉声叹气的抬起头,他在无可奈何之际,索性凭着直觉选定方向,头也不回的扭上了路。
在施财天东张西望的跋涉之际,霍英雄和大列巴坐在战车后部的载员舱里,还在洪水之中冲锋逃命。载员舱内安装了两排长椅,照理来讲,载员人数是二十五人,但是此刻舱内挤了至少四十名卫士,全是阿奢手下的心腹精英。阿浆上车之时慌不择座,糊里糊涂的和霍英雄相邻而坐,如今战车在大水之中摇摇晃晃,他和霍英雄也身不由己的挤成了一团。阿浆见了霍英雄就闹心,此刻和对方身体相贴,那种嫌恶感觉简直无法言喻。隔着霍英雄就是大列巴,阿浆几次三番的想挪到大列巴身边去坐,然而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大列巴自从在战场上受了大惊吓之后,便一直保持了瑟瑟发抖的状态。将霍英雄的一条手臂抱到怀中,他歪着脑袋枕着霍英雄的肩膀,两只蔚蓝的眯缝眼一直是泪光蒙蒙。
舱内的气氛先是惶恐紧张的,然而时间久了,疲惫的卫士们也就东一头西一头的入了睡。霍英雄和大列巴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没想到这帮人心这么大,几个小时前刚死里逃生了一场,现在就能睡得直打呼噜。战斗室和载员舱之间隔着一道自动门,门不开,霍英雄也不知道阿奢现在是怎么样了。
七八个小时之后,战车停了。车后的跳板式大门缓缓降下,载员舱内的卫士们东倒西歪的起了身,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去见了月亮。
阿奢直接让战车开回了石山大本营。卫士下车之时,她就站在战车车顶。霍英雄站在车旁抬头看她,她低了头,忽然对霍英雄笑了一下。夜色朦胧,霍英雄没看清她的笑容,但出于直觉,他想那仿佛是一个很淡的惨笑。
他以为阿奢惨笑,只是因为打了败仗。阿奢也不多说。孤零零的飞身跳下战车,她双手插兜转过身,对着远方的大月亮又做了个深呼吸。
然后扭头望向卫士们,她开口说道:“阿浆跟我走,阿肥去厨房,给大家拿点吃的东西回来。”
卫士们答应一声,这就要散。霍英雄悬着一颗心,但也不好当着众卫士的面对阿奢问个不休。随着大列巴回了房间,他进门之后蹲下了,看床垫上还扔着施财天玩过的小白熊。
阿肥火速的去了厨房,又火速的带着食物回了来。因为这回有了阿奢的命令做后盾,所以他狮子大开口,没少搬运。霍英雄和大列巴分到了两枚生鸡蛋三张小面饼,以及两撮砂糖。大列巴现在是完全不挑嘴了,磕开生鸡蛋就往嘴里倒。霍英雄对着这点食物想了想,末了从衣兜里摸出一张薄薄的塑料纸,小心翼翼的将两撮砂糖全收集到了塑料纸上。
大列巴见状,当即不干了:“哎?还带明抢的啊?”
霍英雄把塑料纸折成了个小药包:“这点儿糖都不够咱们塞牙缝的,不如攒起来。等以后小蛇回来了,还能给他冲顿糖水喝。”
大列巴听闻此言,嗤之以鼻:“哎呀妈呀!令郎蛇宝还能再回来吗?我咋一想这事儿就感觉很绝望呢?”
霍英雄舔了舔手指尖:“大列巴,你太脆弱了,一遇事儿就崩溃。你看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大列巴无暇理他,开始吃饼。
一夜过后,霍英雄和大列巴照例早早起床,前去浴室洗漱。在浴室里,他们遇到了阿浆。
阿浆照例是对霍英雄视而不见,对大列巴则是满面春风。及至三个人离开浴室了,阿浆偷偷告诉大列巴:“今天大队长心情不好,大家都得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