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又发现了新问题——玻璃杯是倒了,但是倒得干净,里面那满满一大杯高乐高到哪里去了?
霍英雄十分疑惑,又想不出个头绪来,末了只好自我安慰,认定是自己方才食迷心窍,忘了锁门,导致家中进了一条智能野狗,该野狗在自己家中痛饮了一杯高乐高,又舔了一舌头草莓酱,然后便逃了。
霍英雄是个饱受命运打击的人,倒了什么大霉都能镇定自若。把玻璃杯送到厨房水槽里,又拧了抹布擦净了桌面,他甩着双手的水珠子坐回餐桌前,开始满嘴流油的吃馅饼。
与此同时,团缩在黑暗中的施财天目瞪口呆的伸着舌头,被最后那一口果酱齁着了。
他是吮吸着婆娑宝树的汁水长大的,他的牙齿可以用来咬碎敌人的骨头,却不知道如何咀嚼一片薄薄的干面包,而且无论是果酱还是高乐高,对他来讲,味道都太有刺激性了,他若不是饿慌了神,绝不会把那滚烫的黑水往自己嘴里倒。
施财天现在不饿了,然而比挨饿的时候还难受。人间的食物太可怕了,简直像是要蚀掉他口腔中的一层皮。把粉红色的长舌头向外伸到了极致,他六神无主的打了个饱嗝。这个饱嗝是巧克力香型的,对他来讲,也是十分陌生可怕。
结界重新封闭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舌头又收回进了嘴里。肠胃和喉咙还是有些灼痛,他忍了又忍,末了忍不住,把那通往人间的缝隙又打了开。
鬼鬼祟祟的向外望去,他发现房内一片暗淡,原来太阳已经落了山。屋子里的凡人不见了,餐桌上端端正正的摆了一玻璃杯白开水。施财天一看见水,登时乐了——他需要一点水来洗洗自己的嘴巴。
在确定屋中的确是没有活物之后,施财天大了胆子,一动念力收了结界。在结界破灭的一瞬间,半空中有光芒猛的一闪,与此同时,施财天“啪嗒”一声,从半空中摔倒了地面上。
他的尾巴还在时不时的剧痛,连累的下半截蛇身都不听了使唤。勉勉强强的向上直立了人身,他伸手就去端那餐桌上的大玻璃杯。在清净无染的天道生活了二百五十年,施财天现在只感觉人间的一切都是粗糙肮脏。白开水流进嘴里,滋味也是苦的。
马马虎虎的冲了冲舌头,他放下玻璃杯,忍着创伤疼痛,开始一扭一扭的巡视这一室一卫一厨。厨房和卫生间,据他看来,都够臭的,只有宽敞的一室还算能让他容身。断尾向上翘起来,他本来就不善行走,这回前进得越发艰难了,一路几乎就是连滚带爬。末了停在了大床前,他扶着床边又直起了身。床是双人床,被霍英雄铺得平平展展,床单被罩也是新换过的,白天还晒过一阵太阳。施财天抬手拍了拍床面,拍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灰尘,这点灰尘让他打了个喷嚏,因为灰尘这东西,在天道也是没有的。
一杯高乐高让他恢复了一点元气,和元气一起滋生出来的,是好奇心。双手撑着床边向上一起,他从下往上使劲,把自己的蛇尾巴先甩上了床。然后慢慢爬到大床里头,他伸展身体躺下了,又扯过旁边的枕巾,看了看上面的印花。一边看,他一边竖起了耳朵,随时提防着有人回来——如果当真有人回来了,他会立刻制造出一个新的结界,让自己瞬间消失掉。
然而他的耳朵竖了良久,却是连根人毛也没等到。天色越来越黑,他不由自主的渐渐懈怠了,仰面朝天的打了个大哈欠。
与此同时,霍英雄正和鹭鸶姐在露天的大排档里吃烧烤,并不知晓自己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霍英雄去年为了娶媳妇神魂颠倒,一点正事也没干,结果一不留神,娶了个男的,还欠了三姑一万块钱的债。他觉得三姑对自己太好了,自己无以为报,至少要挣出一万块钱还给三姑。可是凭着他的本事,他想挣钱,只有卖力气一途,而且纵使他想卖,也未必有人买。
这么一想,自力更生的鹭鸶姐就成了他的好榜样,于是今晚他和鹭鸶姐做了伴,一起去摆了地摊。鹭鸶姐并不需要伙计,只不过是让他学习历练一番而已。此时正值九月,天气还不算冷,夜市也算繁华。鹭鸶姐的生意很不错。及至夜深了,她欣欣然的将商品收进一只大蛇皮袋中,盛情邀请霍英雄去吃烤腰子。
霍英雄是个直爽的人,一请就去。于是两人在乌烟瘴气的大排档里找地方坐了,相对着吃烧烤喝啤酒。霍英雄不胜酒力,心里却又燥热,干了几杯凉啤酒后就有些头晕目眩。正是飘飘然之际,他忽然发现鹭鸶姐眼神不对,不住的往斜里瞟。眼看霍英雄望向自己了,鹭鸶姐收回目光,低声说道:“旁边那人真烦人,老往咱们这边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