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我笑着看他,“受惊了。”
他呆呆看我,我又笑:“妾是临淄郡王府里的,大人若没有印象,可听过永惠县主?那是妾的胞妹。”无论如何,我终是武家人,他听到总会有所顾忌。
果不出所料,他怔怔地看我,支吾片刻才道:“永安县主?”
我没答话,再看姚元崇,他倒也没再坚持,抽回剑道:“原来是张大人,唐突了。”
他也算机灵,明白自己虽不怕姚元崇,却也暂时惹不起他,只整了整衣衫,对他躬身道:“原来是姚大人,误会误会,我兄弟素来仰慕姚大人,今日一见倒也别有……意境,”他讪讪笑,接着道,“身为男儿就当如姚大人,有怒极挥剑的意气,改日张某定会到府上拜会——”
既已是误会,两人自然都推就着寒暄了几句,张昌仪这才上马而去。
我看他远去的背影,对姚元崇抱歉一笑:“姚大人,抱歉。”他摇头一笑,道:“是姚某该说多谢才是,若不是夫人点破,怕将是一场大祸。”我这才觉得手指痛意上涌,又怕让他见了再说什么抱歉的话,忙将手收回袖中,轻声道:“狄公之后,李姓皇族就要仰仗大人了,所谓十年一剑,终归会有大人出剑那一日,但绝非是在这小小洛阳城中。”
他眼中讶然一闪而逝,随即是渐了然的笑意。
不知怎地,我总觉这笑似曾相识,像极了过世的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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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路上的耽搁,到白马寺已近午时。
上香还愿后,夏至借口让我小憩,将我带入事先安排的独院。院子很清静,大半被树影遮了,正中还有口极深的井,我在井边看了两眼,幽深幽深的,有些骇人,正收回视线时,身后已走近了人。
“郡王,”我看着脚下的影子,了然转身。他的视线落在我手上:“伤得深吗?”我摇头,笑道:“就是不小心割了个口子。”他只是笑,过了会儿才叹道:“姚元崇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兵刃何其锋利,你竟真就敢徒手去挡。”
我抬头看他,诧异道:“郡王也看到了?”他颔首,道:“没想到你比我抢先了一步。”我不解:“郡王既是看到了,为何不现身?”他的脸面,总比我要好用不少。他倒似不在意,只道:“姚元崇面有贵相,若能记下今日事,日后或许能在危难时帮到你。”
我一时恍惚,过了会儿才笑笑道:“多谢大哥。”
这是我初次这么叫他,他似乎早料到一样,面色平静如常,只笑着转言道:“你如此急着找我,又避开隆基,可是碰到什么难事,需要我做什么?”
我见他直接问,就没再犹豫,从我姨娘和当年首富邹家的关系,一直讲到十几日前见了邹家亲眷,还有王元宝所托之事。他始终静听着,直到我停下来,才道:“此事要办起来并不难,你为何要瞒着隆基?”
我苦笑看他:“算是我为日后的武家,留条后路。”他沉吟片刻,才道:“以他待你的心思,日后定不会为难你的家人。”我直视他,认真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他亦是看我,漆黑幽深的眼睛中,望不到半分情绪,过了很久才开口道:“若是我插手,你不怕我纳他为己用?”我笑:“纵是人心难测,也总有要搏一搏的时候,那么多年来除了父王,我唯一能尽信的,也只有你了。”
他沉默不语。
我又道:“而且此事我来求你,也是将脉门交在你手上,若是我日后以此为难李隆基,你可以断我后路来帮他。”
他仍旧不说话,我渐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静候着。
不知是不是寺庙的缘故,那些飞鸟竟不怕人,就在我二人不远处落下,三两只凑在一起啄食。我侧头看着,忽然有些羡慕这些飞禽走兽的自在。
他终究是叹了口气:“我只怕他日后知道,才真会对你起疑心。”
他所说的,也是我所想到的,我虽未有害他的心思,却仍是存了防他的念头。
“救人容易,若是想要掌控商路,你即便有心也难尽力,”他静看着我,道,“我会帮你救人,也会助你与恒安王重整邹家商路。倘父王有幸登上皇位,在那之前,隆基若察觉此事,你只管推脱干净,在那之后,隆基若有为难你家人时,即便我无力相助,你也会有所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