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热茶推到我面前,平和道:“仙蕙随张九龄擅自离宴,此事对仙蕙可大可小,但对张九龄便是个死。倒不如今夜民找到她,明日你我三人同入宫,只说是你与她贪玩走散,我带人四处找寻才过了宵禁,或还能蒙混过去。”
我细想他的话,才晓得他在曲江处就已做了这打算。若是他独自去寻仙蕙,必有人会疑惑仙蕙为何会孤身离席,他将我带出来,受罚三人,最多也只是忘了规矩失了体面,如何也牵连不到张九龄。
仙蕙心思单纯,绝想不到如此做或会扼杀张九龄的仕途,也会将她自己推到有心人的阴谋中。李成器吩咐人传话给二郡王,想必李成义也会在宫中做了应对,该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我想到此处,才略松口气,看了他一眼。他只微笑着低头沉思,静等着外头的消息。
四下极安静,这宅中似乎只有那么一个老妇人守着。过了会儿,那老妇人又叩门而入,换了热茶,又添了些点心,匆匆退了下去。房中虽有火盆取暖,却盖不住初春的寒气,我捂着茶杯越坐越冷,见始终没有消息,心中也越来越慌。
若是明日晨起还寻不到她,就真是大祸了。
如此想着,我也再坐不住,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新柳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身子渐有些冷僵了,刚想转身去火盆边取暖,却觉周身一暖,竟被身后的他拿袍帔裹住,环抱在了身前。
“你一向畏寒,怎么还在窗边站着?”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夹带着温热的气息。我只觉得耳边发烫,不敢动,过了会儿才出声,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却漏洞百出,太平公主若也遣人出宫找我们,岂不是要惊动很多人?”李成器,道:“她也是李家人,不会想此事人尽皆知的。”
我又想到武三思,犹豫了下才又问道:“我叔父若要让人暗中查……”他打断我,道:“梁王那处暂不必忧心,他早知道你我的关系,若要猜,也只会猜是你我以仙蕙做借口,在宫外私会。”我周身阵阵发热,静了片刻,才低声道:“他若告诉陛下此事,岂不麻烦更甚?”
他没答话,将我带卧榻上坐下,将身上的袍帔解下,覆在我身上,道:“这正是他手中的利器。”我愕然看他,道:“他用此事逼你就范?”他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看他眉眼带笑,一时想不透,只定定看着他,他温和道:“他相信我会因此事受他要挟,替他谋利,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拉扯着袍帔的缎带,琢磨他的话。
于武家这处,自武承嗣失宠,叔父已没有任何障碍。如今唯一要应对的就是李家,太子李旦素来不争,若是太子长子能被他握住把柄,为保住性命也必然会为他所用。如此一来,叔父只会将所有力气都用在皇姑祖母身上,用在太平公主身上,用在朝堂上,绝不会再注意被自己扼住咽喉的李成器。
想到此处,只觉步步在局中,连自己亦成了盘上一子。我默默看着地面,没有再问什么。
他静看了我片刻,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你知道了只会多想,”他顿了片刻,又柔声道,“不过,我今夜带你出来,的确存了些私心。”我抬头看他,正对上他渐深的笑,方才想问的话已说不出口。
他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得近了些,我看着他漆黑的眼,心跳得越来越慢,不禁下意识闭了眼……过了会儿,唇上才沾了几分凉意,他的亲吻轻轻浅浅地辗转而下,温柔却也热烈。
直到渐有些喘不上气,我不禁攀紧了他的肩,感觉着他的离开,却觉他手臂更紧了些。
灯烛的影子摇曳着,落在墙壁上,宁谧祥和。方才还冰凉的手,已有了微薄的潮汗,我试着挣扎了下,却推不开他,只好低头静靠在他怀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又有人轻叩门,我下意识挣了下,却听见他笑了声,道:“进来吧。”门应声而开,何福躬身入内,垂头道:“郡王,县主和张公子已经找到了。”李成器淡淡应了声,吩咐何福带他们去歇息,何福连头也没敢再抬,只应了声,忙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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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躺在屏风后的卧榻上。而李成器就坐在书桌后,看了一夜的书。
约莫到了天快亮时,我才迷糊了片刻,便被屋内低声说话声吵醒。我坐起身时,说话声也停了下来,我猜想可能是张九龄,也就没太在意。走过屏风时,才见李隆基正半靠在书桌旁,提起灯罩,烧着一张纸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