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母妃。是我亲眼见她的母妃被逼认罪,却连一句话也不能说。
殿中的宫婢见我如此,想上前扶却被我一把推开,终于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待回到宫中时,宜平本是笑着迎上来,见我却瞬间变了脸色,道:“县主怎么了?怎么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攥紧她的手,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没什么,太冷了。”
宜平没敢多说,扶着我坐到床上。我仅剩了些镇定,挥手让她放下帏帐,自己哆嗦着手放了床帐上了床,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这里再没有外人,只有我一个,可外边的宫婢还在来回走动,低声交谈着明日早膳。
我紧咬着唇,眼前已一片模糊,却不敢发出声音。谁也不能知道,哪怕是宜平,知道只有死路一条。可东宫两位妃子自大明宫中消失无踪,又怎么瞒得住,难道就像太子妃和德妃甘愿受死,他们也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任由自己亲生母亲凭空消失?
我将锦被拉起来,裹在身上,就这样脑中白茫一片,怔忡着坐到了天亮。
宜平在外轻唤时,我才出声道:“很累,让我再睡会儿。”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宜平显是已听出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县主可要唤太医,听声音怕是昨夜冻着了。”我也觉得喉咙生痛,可不想见任何人,只道:“是太累了,睡会儿就好。”
帐外人影走开,我才渐觉得困,迷迷糊糊趴在了床上。大片浓郁的黑暗中,只有太子妃温和的笑容和平静的目光,渐渐地,这目光添了几分暖意,远处永平郡王站在雪地里看着我,只静静地笑着,张口对我说了句话,我却半句也听不清,只急着往前迈了一步,问他在说什么,他却摇了摇头没再继续。他越不说我越急,就这样一步步想走近他,脚底冰凉凉的,像是被雪浸湿了鞋,如那夜殿前一样,仓皇地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我忙伸手想扶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猛地叫了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县主,”宜平在身边叫我,“县主,县主。”
我终于抓住了什么,睁开眼,从一片模糊到清楚,才见她坐在我面前,被我紧攥着手腕,捏出了一片紫红。我深喘了几口气,松开手扶着床坐起来:“没什么,是噩梦。”
她点点头,拿了热湿巾替我擦脸,低声道:“三位郡王在外头。”我心大力一抽,又喘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什么时候来的?”她轻声道:“刚来半个时辰,县主睡了一天,已经过了晚膳时辰了。”
已经一天了?
我又呆了良久,才猛地清醒过来。他们从不曾到我这里来过,今日今时,肯定是为了昨日的事,已经三十多个时辰了,他们一定知道我昨晚也在嘉豫殿,推测我见过太子妃和德妃,终是顾不得避嫌来问了。
我恍惚着起身,本就是和衣而睡,只是发髻有些乱,宜平替我理了理,拉开了帏帐,我走出去,明知道他们就在外间,却不敢走出一步,直到宜平收整完出来,见我还愣着才压低声唤我,我茫然看她,恍惚一笑向外间走去。
刚才迈出门,就有个人影冲上来,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臂,李隆基赤红着双眼盯着我,过了很久才说:“告诉我,太子妃和我母妃去哪儿了!”我被他捏得生疼,却恍惚笑着,说:“郡王怎么看着这么憔悴?出了什么事了?”
他愣了一下,咬着牙看我,竟怒火烧心的说不出话来。
我抬头看李成义阴着脸坐着,李成器本是在宫门口背对着我,此时也回了头,他右手紧扣着宫门,像是要深深嵌进去一样,那双眼中密布着蚀骨的悲痛,浓郁的让人窒息。
二十再生难(1)
“隆基,”李成器声音微有些暗哑,紧盯着我,道,“放开她。”
李隆基手骤然握紧,又缓缓松了开,扭头去看李成器。李成器从宫门口走向我们,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直到走到我面前,才道:“你们都出去。”他话虽是对李隆基说,却只看着我,我恍惚地看着他,不敢躲也不能躲。
李隆基本是要说话,却被李成义一把拉出了宫门。宜平早已将宫婢都带了出去,空荡荡的厅内只剩我和他,离得如此近。我看着他眼中的阴沉,昨天的话不停撞入耳中,乱嗡嗡的一团,只下意识扯唇对他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我仍旧笑着,说:“郡王指得是什么?永安不是太明白。”他又上前了一步,机会要贴上我,我忙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