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程越无
青山学院的课堂十分正规,六艺每一样蒙学的学生都得学,礼、乐、射、御、书、数六门课程挤得满满当当,据说等到蒙学毕业之后,他们才能决定选择其中几样作为专攻,当然大部分人都是走的书。
相较而言,乐的课程是其中最放松的,教导他们乐理的老师四十左右,留着一把山羊胡须,最喜欢自己一个人在上头大片大片理论的讲学,下面做什么压根不管。即使是君十郎这种伪大人也几乎要坐不住,幸好等到了实践的时候,乐却是带着几分兴味的。当然,你要是半天功夫练习下来,十根手指也就跟断了似的。
最严格的却是礼,其中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同辈之礼、师徒之礼、君臣之礼、亲友之礼各种各样,多的让人想直接撞墙。这时候君十郎才知道,自己以为的风度翩翩,在人家眼中说不准就是不知礼数。想到那天自己随随便便的拜师礼,也就是老师不在意这些,不但换一个还不得心中不悦。
其他的里头,射、御两个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不过是装装样子,谁也不能强迫五岁的小娃娃能射箭骑马不是,基本上也是学学该注意的事情,跟箭靶马屁培养一下感情。至于数,之前君十郎还觉得这个自己应该是最有把握的,毕竟在现代的时候,他数学可是一等一的好,谁知道一看数艺九科:方田、栗布、差分、少广、商功、均输、盈朒、方程、勾股。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需要慢慢适应,君十郎的底子在,人又聪明,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相比其他真正刚入蒙学的学生自然是快很多。
相比于其他五艺,书才是最重要的,科举可离不开这个,君十郎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上面。
当然,这个大部分精力是指课堂上的时候,等下了课他就得乖乖的去便宜老师那儿。越是跟那个男人相处的久,他越是难以保持恭敬,心里头的尊敬是心里头,面对一个时时刻刻搞怪的人,要尊师重道也是需要耐性的。
与其说那家伙把自己当学生,还不如说是当玩具,而且还是个会哭会笑的玩具。大概是意识到学生的超前的成熟思想,这家伙那就是可着劲的捉弄,见他炸毛的样子就是说不出的痛快,寄教于乐也不是这样来的。
君十郎尽量让自己能够淡定一点,但他越是淡定,那边那个家伙越是起劲,倒是将君十郎原本就十分强悍的镇定能力锻炼的越发出色了,只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认真写字,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舞足蹈的画面能看吗,周围的老师没少过来看笑话,不过这位也是个横的,自己玩弄弟子可以,旁的人敢来笑话的话,肯定是要遭恶整的。
再说君十郎才给君老爷去了信,才三天就有回音过来,君老爷并没有就他拜师的事情发表意见,只是上面将这位便宜老师,程越无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也就是这时候君十郎才知道,自己那个看起来挺不着调的老师居然是探花郎出生。
程越无的上辈子说起来就像是一部恶俗的电视剧。这位老师原来也是出生名家,程家虽然说不上有权有势,但底蕴还是在的。可越是这样的大世家,里头乌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也就越多。程越无虽然是程家人,也不过是他父亲的庶子,还是庶长子,要知道他那位嫡母可不是吃素的,可见当年在家的处境。
但程越无也争气,在嫡母的打压下愣是读出了一番成绩,并且被程老爷喜欢,从而得到了考试的机会,当年探花郎游街的时候,也是风头无二一飞冲天。但哪家的夫人乐意看庶子有出息的,程越无离了家,他那早就容颜老去并无恩宠的姨娘母亲却是遭了秧,等他千里迢迢赶回来,以为能让这个苦命的女人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才知道,嫡母居然能狠心的栽赃母亲偷人。
他那母亲懦弱了这么多年,又是买来的丫鬟毫无根基,随便走错一步路也得让人呵斥,哪有什么偷人的可能。但证据确凿,即使是心中明白的父亲,老夫人,也不可能为她做主。女人又是知道自己拖累了唯一的儿子,当天晚上就悬梁自尽,甚至连尸首都没让他见到最后一面。
程越无埋头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唯一真心关心着他的姨娘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他的出息却成了姨娘的催命符。孝子当头,就算是他有确实的证据,为了家宅安宁,老太太老爷也只会将事情压下来。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但最后程越无也没能为亲身母亲讨回公道,反倒是在程家门口扣跪绝亲,固然他是有道理的那位,以现在的礼教也再也容不得他,官场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当初的探花郎才会沦落到成为青山书院的教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