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薄笑便深,爱怜的看着沈苏姀光着的脚和那一身单薄的中衣,“丫头,为师都未想到你见为师如此心切,竟是这般模样便出来了……”
重华不叫她跪,沈苏姀这才站起身,低头一看瞧见自己的装扮猛地反应过来,却是对重华弯唇道,“经年未见师父,心中早已念的紧了,师父和七年前仍是无半点变化呢!”
重华撤手,满眸暖意的点了点头,眸光一瞟,看向了沈苏姀身后的嬴纵,沈苏姀唇角扬的越高,转身便将嬴纵的手拉了住,拉着嬴纵上前两步,口中道,“师父,这是嬴纵,我们成婚之时您尚在云游,今朝头次见您,无论如何我们都当行个大礼才是——”
沈苏姀说着便重新跪了下去,这一次重华再不拦着,反倒是将叹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嬴纵自重华出现便一直在打量重华,他看起来当然不是外表这般年轻,如同自家师父一般,天玄宗这般的门派之中必定亦有自己的驻颜之法,然而他虽有年轻俊美的容貌,可通身的气度却又这般温润和煦,仿佛是由心而生,毫无破绽可循!
之所以用到“破绽”二字,乃是因为怀疑是嬴纵从八岁开始就用到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但凡遇人,必定要细观暗察深究其心,从小到大他遇人无数,至现在他看人的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可打量了重华几息之后他却发现除了被重华通身的气度所震之外再看不出旁的来,这探究的心思不过是下意识的,待未看出什么不妥,他自然就要因着沈苏姀做出一个女婿的模样乖乖行礼,墨袍一撩,那连昭武帝也极少跪拜的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
“嬴纵拜见师父。”
低而不沉的话语出口,重华感叹温透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发顶,将两人扫了一扫,口中忽然慨叹,“为师此去北海身上并未备下礼物,不若就道一句天机为你二人见面礼吧。”
此话一落,沈苏姀和嬴纵双双抬起了头来,重华看着二人的目光温煦,银发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边上垂落,生生将他的深眸里映出两分清冽月华,薄唇微扬,他语声低沉而端肃的道,“命虽天定缘由心生,再历波劫,必成正果!”
沈苏姀和嬴纵眼底各有亮色一闪而出,俱是看着重华似乎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重华见二人如此朗声笑开,白色的广袖一扬便有一股子力道将二人一点点的扶起,嬴纵当先转身将沈苏姀扶了一把,沈苏姀却仍是看着重华,“师父,您这话……”
沈苏姀自然没有忘记孟南柯早前为二人卜算的那一卦,正因如此,她离开的才那样决绝,之后又是心如死灰,哪怕到现在她改变了心意也还是不确定和嬴纵的未来在何处,然而重华这般一说,她和嬴纵无论如何都看到了希望!
重华的目光亲和,温声道,“我既然能知道眼下你身子不好,自然也能知道旁的,丫头,我只有一夜的时间,天命时分便欲启程,快换了衣裳,为师为你探病。”
沈苏姀一愕,“师父因何匆忙?”
重华目光一悠,“时近北海出天光之时,为师要去寻一块灵玉。”
沈苏姀和嬴纵同时蹙眉,都不知重华说的是什么玉,然而他们却是知道北海的,北海在北魏以北,传闻和东海相接,可因为在极北之地天气严寒荒无人烟,世间少有人去过那里,若是旁人便罢了,重华非一般人,说去便也去了,至于那天光,传闻似乎是代表着九天神灵的奇异天象,古书上倒是有些言语记载,可世上之人见过的就少之又少了!
沈苏姀早已习惯了重华的踪迹难寻四处云游,也知道天玄宗中许多大修之法都需要些十分神秘的器物,哪怕因着个人癖好去些人迹罕至之地或者寻些人间难得之物也是正常的,重华乃是方外之人,这算不了什么,嬴纵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见重华不欲细说当然也不会主动问起,相比之下,他却是更担心沈苏姀的身子,见她光着脚在这冷天里站了良久,当即便心疼的不行了,赶忙侧身一让,“请师父入殿……”
重华颔首,正欲抬步,身后却传来数道脚步声,沈苏姀和嬴纵往重华身后一看,豁然便是孟南柯当首的一行人,沈君心在他之后,嬴华庭和谢无咎也来了,孟南柯早就瞧见了重华,素来寡淡温雅的神色也有几分激动,走到台阶之下撩袍便跪!
“徒儿见过师父!”
重华温笑着转身,“柯儿快起……”
孟南柯站起身来,重华便看向了孟南柯身后几人,嬴华庭和沈君心早就被重华的气度和白衣银发所惊,这会子他看过来当先便行礼,唯有谢无咎仍然是一副风流倜傥的骚包模样,相比于嬴华庭和沈君心,他显得要淡定寻常的多了,却还是和嬴华庭二人一样,对着重华将那描金的折扇一合,抱拳一拜,“晚生拜见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