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乃是栖梧宫中的小太监,听着这低喝似得问话有些瑟缩,只指了指前头路上横着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这树被雪压断了挡了路,眼瞧着这雪积得厚实玉辇不好过去,还不如走侧道能快些。”
这条道本是平日里天寰宫到寿康宫的主道,可这会子却见道旁一棵三人合抱的古书倒在了路中间,路上本就积了雪,眼下那树倒下来树冠上的雪都落在了路中间,搬开树本就费劲,还要除雪就更耽误时间,而寿康宫那边自然是耽误不起了,那御林军的侍卫见状不再多问,当即便点点头由着那驾车的小太监朝侧道而去,侧道乃是一处刚刚好能过一辆玉辇的巷道,因为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殿阁建筑,光凭着那廊檐就能挡住许多雪,因而反倒更好走些。
二十个御林军前面十个后面十个的将玉辇围在了中间,一行人一点点的没入了一片漆黑的巷道之中,某一刻,走在玉辇之后的御林军忽然听到了咻咻咻的破风声,破风声一落,随即有低低的闷哼声响起,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生此事风雪呼号谁也听不清楚,既是不确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谁也都没有声张,可下一刻,那御辇忽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十人各自皱眉,正要上前问,却忽然看到一道黑影从御辇之前陡然跃起——
“有刺——!”
“客”字尚未出口,却有数道寒光从那黑影身上迸射而出,转瞬之间便没入了这十多人的胸膛和脖颈,有人痛哼,有人凭着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有人手快已经拔出了刀,然而所有的挣扎都在那百步穿杨的弓弩之前变成了徒劳,在这处无人可知的小巷子里,在疾风怒卷大雪纷飞的夜色之中,瑾妃玉辇的前后,不出片刻已有二十人了断了性命!
收起弓弩,沈苏姀脚尖刚落地便有一道劲风直刺她门面而来,“叮”的一声轻响,一把软剑被一把匕首挡了住,沈苏姀狭眸看着眼前的凌霄,冷冷开口,“是我。”
凌霄适应了一下黑暗才看出了沈苏姀大概的轮廓,软剑一收看着满地的尸体蹙眉,在他们身后,玉辇的帘络唰的掀起,苏瑾一身红裙披着雪白的披风站在车辕之上看着她们,确切的说,是看着沈苏姀,正要问什么,沈苏姀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太后并未薨逝,丧钟是我吩咐人去敲响的,若非如此只怕娘娘出不了天寰宫。”
沈苏姀眸光一扫看向跟在这玉辇前后的几个太监宫女,“这些人哪些是娘娘亲信都留下,哪些不是先敲晕了再说,事不宜迟,我们要出宫去!”
七七四十九下的丧钟还剩最后几下,沈苏姀的语速越来越快,见苏瑾不动而那些太监宫女面色并不比常人便有些明白过来,点头道,“如此便是最好,眼下我们去永安门!”
帝王薨逝丧钟敲七七四十九下,而太后薨逝却只用敲三十六下便可,眼下这丧钟数目早已过了三十六,天寰宫必定会发现不妥,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苏瑾似乎明白了沈苏姀的意思,却是看着她道,“侯爷……可真是叫人讶异,不过本宫为何要去永安门呢?”
苏瑾的语气不善,对她眼见得还是不信任,沈苏姀这才沉声道,“昭武帝病重是假,宁默结盟也是假,其目的不过想请君入瓮欲擒故纵好看明白娘娘和南煜的打算而已,娘娘在镇南军之中有亲信,而今那位骠骑将军正带着三万人马在来君临的路上,我想着必定不是娘娘的意思,因为眼下昭武帝等的就是让这三万心向南煜的大军全军覆没,等这件事落定,宫里便会开始剪除娘娘带来的细作和死士,娘娘危矣!”
话音落定,苏瑾并不为所动,沈苏姀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又语声切切道,“娘娘今日本打算让昭武帝立储,可我料想这立储必定不顺利,若非太后之事,娘娘极有可能会被禁足,等三万大军的消息一来娘娘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天寰宫很快便会发现事情不对,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娘娘应当信我,孟先生在永安门接应……”
风声呼喝,苏瑾站在车辕之前仿佛成了一座雕像,那双漆黑傲然的凤眸之中一片沉静,好似这样大的变故是她早有预料似得,片刻的寂静,她笑了笑,看着沈苏姀的目光愈发复杂,“侯爷既然解了那息魂香便该早些回沈府,何必走今日这一趟?”
苏瑾的话意不明,沈苏姀不再和她说,只一转眼看向了凌霄,凌霄的面色早就变得十分难看,被沈苏姀一看,他立刻想起了早前沈苏姀问过他的话,心头一震,当即转头看向了苏瑾,苏瑾见凌霄也看着她面上的笑意当即真诚了几分,她朝凌霄伸出手来,凌霄赶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见她欲要下马车,干脆大手一览将她抱了下来,苏瑾稳稳落地,看了看满地的尸首看了看四周一双眸子灼灼盯着他的十多个亲信们点了点头,而后朝着沈苏姀一笑,“好,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是说走便走,侯爷带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