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好容易说完了一长串儿话,气息又有些不稳起来,孟南柯便道,“皇帝对权阀的用意已经明显,宁默忠于皇室,却并不代表他们会任由皇权宰割,皇帝要励精图治废黜权阀扶持寒门新贵,宁阀便是这条路上的阻碍,倘若宁阀不倒,权阀依然凌驾于百官之上,宁默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在苏瑾来君临之前便和她有了盟约。”
在苏瑾来君临之前……
沈苏姀眯眸,忽然想起了西山那一次,西山大营之中出了岔子,她因为担心嬴纵曾找来宁天流,可能从那时的宁天流身上看出什么来吗?
沈苏姀在心底摇了摇头,她的确未曾在宁天流身上看出什么不妥,要么是宁天流掩饰得好,要么就是宁国公根本就不曾告诉宁天流此事……
眯了眯眸子,沈苏姀下意识的不信宁家会背叛皇帝从而选择和一个外祖妃嫔匡扶皇子上位,难道宁默也想和苏瑾一样利用年幼的傀儡皇子把持朝政?!
权臣对于名利的野心是可怕的,特别是宁默这种尝过高位之利的权臣,倘若如孟南柯所言皇帝最终会将宁阀废掉,那宁默选择铤而走险也并非不可能,而苏瑾到底是一个外族人,待后宫与权臣合力扶持新皇子上位,宁默大可以撺掇前朝废了苏瑾,而后朝内朝外便唯有他一个做主,沈苏姀心底泛起两分凉意,抬眸看着孟南柯道,“即便宁默是真,那也是与虎谋皮,没有权势没有血统没有人脉,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一样!”
孟南柯皱眉,沈苏姀闭了闭眸子掩下眼底的锋芒,再睁开之时黑亮的眼底便浮起了两分幽幽的祈求之意,“师兄,四姐姐复仇之心已定,且无惧生死,可你不是这样,你看世事那般通透,此番复仇你或许是想尽力一搏试试能否与皇室抗衡,可我知道你并不想为了祖父那一辈的仇怨将自己的性命全都搭进去,你知道我所言虽不是一百分正确,可至少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这一次宁国公若是真的要助你们,那他的野心必定也是覆天,斗得过昭武帝是因为你们在暗,可之后的宁国公你们又要如何对付呢?师兄,我不阻止你们的计划,可我只有一样求你,后路,从现在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
孟南柯眉头一挑,“苏瑾不是为自己留后路的人。”
只一句话,已证明沈苏姀所言无误,沈苏姀当初抱着必死之心来复仇,苏瑾如今亦是如此,而孟南柯不同,他是愿意花时间花手段来为皇室制造麻烦的人,并不争朝夕之功,并不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沈苏姀闻言心头一松,口中之语越发真切,“这正是我要拜托师兄的地方,若是此事发生变故,师兄不必多想,只管带着四姐姐走便是,凌霄……凌霄对四姐姐万分忠心,你只要告诉他四姐姐性命有忧凌霄必定不会阻你!”
孟南柯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当即变得凝重,高柜之上的息魂香终于被灭掉,沈苏姀面上亦恢复了几分生气,然而整个人却更透着一股子哀戚,孟南柯到底有些不忍,想了想才道,“前日得到消息,嬴纵从药王谷出来之后遇刺负伤,而后下落不明。”
沈苏姀一怔,唇角一抿闭上了眸子,孟南柯看着沈苏姀颤抖的眼睫一叹,却见沈苏姀忽然又睁眸,眼底一闪而逝的焦灼不见,只剩下一片从容的薄光,看着他定定道,“师兄去寻香词,岭南苏氏尽可为你所用,只有一样,倘若事败,无论如何送四姐姐走。”
孟南柯当然知道岭南苏氏,沈苏姀重生之后被师父重华寻到,岭南苏氏更是在天玄宗的帮助之下一点点建立起来的,眼下是沈苏姀唯一的退路和不为人知的势力,她二话不说将岭南苏氏交给他,显然是以苏瑾为重,孟南柯凝眸,“那你呢?”
沈苏姀一怔,眸光一转看向窗外的莹白,一时答不出这个话来,孟南柯便道,“此事若成,你必然无恙,若是不成……话已至此,我不若做最坏的打算,倘若事情败露,倘若嬴纵归来,索性外头并不知你与我们有关联,你还可……”
“不可。”沈苏姀知道孟南柯要说的是什么,她淡淡打断他的话,只看着外头那不知何时又飘起来的纷纷雪花重复了一遍,“不可。”
孟南柯看着她这模样不知如何再说,沈苏姀出神的眸子里幽光一闪猛地回神,看着他又道,“此事还请师兄速速准备!”
孟南柯沉思一瞬,终是点了点头,“我应你。”
沈苏姀长长松一口气,孟南柯看着她这模样又问,“当真不和她相认?”
沈苏姀又将目光落在帐顶之上,想了一想也学他不再回答此问,只语声淡淡的道,“我记得那鹣鲽引有解,无论此事是否出自师兄之手,还请师兄待华庭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