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玉此话并没有锋芒毕露的指责姬无垠,可那意思却又分明是:即便我今日是败了,可是往日还是收服中原统一了天下,无论如何,胜败在你我之间早定,你败我胜,而今不过是我与旁人之争罢了!
姬无垠半狭了眸子眼底露出两分危险的光来,万俟玉却又转而看向上首的夏侯云曦,“东周有如今的野心必定是对我中原有许多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东周知道我们,我们却不知东周,便是明日之后中原依旧战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万俟玉此话说的十分中肯,在这之间没有周朝的七国纠葛,只有中原对东周,诸人俱是默然,连姬无垠亦是眸光一暗,一个是自己祖祖辈辈生长之处,一个却是渡海而来的异族,在座之人或许可以为了自己对权力的野心而征战沙场屠戮中原,可是却不能看着异族人来自己的地界儿上撒野放肆!
只有绝对强大的外敌入侵,对手才有可能变成同胞,现在殿中的六人便是如此,在明,他们顶着曦朝的王爵封号,在暗,他们都是中原之上曾经手握一方疆土的王者,或许在他们的心中,云州依旧是自己的云宋,燕州依旧是自己的大燕,江山与百姓对于他们的意义,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而产生偏移,权力与责任通常都是并存的,此刻的他们已经失去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可是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将江山百姓放在了自己的肩头,这种责任感或许在曦朝建立之时消失过,可是当东周入侵,这样的责任感幻化成为一种使命感再度的浮现了出来——
夏侯云曦高坐在帝位之上,至此她才算是真正的看明白了三王入长安的心态,与这样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相比,不管是她,还是姬维,亦或是诸如齐林这般已经效力于曦朝的诸国旧臣都算不得什么,他们俱是高高在上满心傲然的王,没有这种使命感的推动,谁也无法纵容自己放下身段去向自己昔日的对手低头。
夏侯云曦深吸一口气,心头蓦地生出颇多感慨来,底下人的沉默变了味儿,好似俱是思量起东周的斤两来,洛然转头看了几人一眼,唇角微微一勾,“不管东周如何厉害,我中原人千千万万,难道还不能将其赶出去不成!不过是失了几座城而已,便是将齐州府全部夺取又如何,云州、越州、长安路难道还能尽数失尽?若是如此,该觉得羞愧的不该是皇上,到该是在座诸位了!”
这个道理十分浅显易懂,当初万俟宸将中原收复,若此刻连万俟宸也不能将东周之势阻下,倒显得他们这些人愈是上不得台面了!
洛然这话虽然有些诛心,可却也是正理,公孙成霖便是被他说得笑起来,“那东周到底是怎么个厉害之法?一路行来听见各路传言,莫不是说那东周是东海之上的仙人下凡,渡海而来虽则厉害,可所谓术业有专攻,海战与陆战到底不同——”
公孙成霖的意思是他们水上厉害,可是陆上如何却不一定,而今次曦朝一败再败,这东周便越发叫人觉得神秘莫测了!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畏惧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敌人越是强大,越是能激发自己的潜力,而在自己这方来说,没有畏惧,只有渴望,将那敌人打败的渴望!
众人都将眸光落在了夏侯云曦身上,连带着公孙墨和洛萧眼底都生出了巨大的兴趣,夏侯云曦有些艰难的抿了抿唇角,只觉得今生最受考验之时莫不是在此,那哪里是仙人下凡,分明是东齐开国诸侯王夏侯胥的杰作,她定了定神,这才缓声道,“不瞒大家,到此刻为止东海王并未在战报之中言明东周战法与武器之精妙,这战败之行,在我看来倒是东海王的缓兵之计。”
夏侯云曦说的艰难,不知情的人还当她是不忍在他们面前说起曦朝的败仗来,也是,便是缓兵之计有这样一缓缓一个多月也没有半分得胜之象的吗?而夏侯非白并未在战报当中提及对方的优势,要么是对方一点儿优势没有,要么就是他还没有摸清对方到底精妙在何处,两者相较,在座众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面一种可能,这般一来,这东周竟是勾起了众人更大的好奇!
公孙成霖唇角微抿,眉心因夏侯云曦之言染上了肃重,“中原百多年来从未听说过这东周国的存在,现如今我们除了知道东周人长相与我们有异之外还真是不知对方底细,不过是相隔一个东海,难道东周之壮大已经是我们所不能想象?”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因为在场众人没有人去过东周,那茫茫东海便是一道巨大屏障,非但有超越人之神力,不可轻易跨越,看着公孙成霖诸人面色的沉色夏侯云曦不禁浮起两分苦笑来,可便是她这般下意识的情绪外露落在底下几人眼中却成了她心中不能言说的苦,她得那曦皇之位,而今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士兵阵亡看着自己的领土被侵占,这样的滋味,比他们早前被万俟宸攻城略地之时只怕是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