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曦点头应下,急忙起身告退出门,万俟婓看着夏侯云曦走出门的身影眸光悠长,几声轻咳之后才看向卫忠,微微一叹,“真是老了啊,本以为极为顺利才是,谁知道才到这里就不行了,你觉得此事如何?”
卫忠走上前去将一边小几上摆着的帕子递给万俟婓,“后继有人,皇上切勿担心,只管保重龙体便可,所谓浑水摸鱼,皇上的身子要紧,其他的,大可且看且行。”
万俟婓不置可否的点头笑着,“你说阿宸会不会怪我?”
卫忠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抬得道,“不会怪,只怕是要怨。”
今日的楚王宫从晨光破晓之时便开始不寻常起来,皇帝病危的流言四起,不多时几十位老氏族王侯掌权人在宫外要求要面见皇上,在宫内宫外万众瞩目的眼神之中,皇帝万俟婓只召见了其中一位,来自淮扬林氏的永昌侯林莫沉。
六月上旬,午时的日头极为毒辣,这位年过百般的氏族侯爷在未央宫御书房之外的青石板庭院之内跪了半个时辰,在昏昏沉沉之际被侍卫搀扶着扶进了御书房之内,还没有看清楚皇帝的面色就被铺天盖地落过来的折子砸了个晕晕乎乎,皇帝厉声的呵斥声传来,永昌侯才如梦初醒的伏地拜礼。
“病重?病危?有人谋害朕?林莫沉,哪里用的着旁人谋害朕,依朕看,在你们淮扬林氏眼中,朕早就死了不是么?!”
万俟婓语声切切,永昌侯的头还没抬起来就被折子上刺目的几行字刺激的喉头一甜,他在被罚跪之时心中就已经在敲锣打鼓,此刻看道那明黄色折子上一行行醒目又细致的描述,还有那大大的御笔朱批的红字,他本就佝偻的腰身愈发的直不起来了。
永昌侯忘记了自己面见皇帝要证实什么,他只记得皇帝的雷霆之怒,所以在被宫廷侍卫拖出去杖刑之时他只顾得上一声声的求饶,而后,当那夺爵位削封地的旨意落下之时这位前一刻还意气风发意有所图的侯爷已经心如死灰。
皇帝的雷霆手段终究将那并未疑云吹散,夏侯云曦带着十五出现在未央宫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御书房之外的宽敞石板之上刺目的暗红色的血迹,她眸光漠然的扫过,而后眸色深幽的朝着御书房之后的侧殿走了过去。
十五一身寻常宫侍服饰,先行过一个大礼才开始望闻问切,不过片刻,面上的清逸之色已经消失,转而尽是沉重。
夏侯云曦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如何?”
十五半眯着眸子,竟然良久把住万俟婓的脉门未曾答话,夏侯云曦的心彻底的沉到了谷地,良久,十五放开了万俟婓的手腕,起身,跪倒在地。
“病情突变已是属实,十五一时之间找不到症结所在,目前只能尽力稳住皇上的病情替皇上减轻痛楚,十五无能,请皇上责罚。”
夏侯云曦的背脊上冷汗淋漓,万俟婓收回手腕,笑着摇摇头,“怎能说责罚之言,去吧,朕信你。”
“皇上。”夏侯云曦上前一步,“不如就让十五留在未央宫随时候着。”
万俟婓看了看夏侯云曦,终是点了点头。
十五前去配药,夏侯云曦心中对万俟宸病情的突变一片混乱,她隐隐的觉得这深宫之中存在着她不知道的猛兽,那猛兽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将全部撕吞入腹。
这一次的问题多半出在她那里,她心中内疚难当,却知道长辈的用心,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夏侯云曦不喜欢这般被威胁笼罩的感觉,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定位,来反击,想着氏族之乱暂时压住,她上前一步开了口,“皇上还是先回寝殿为好,今日里的政事依旧交给左相和右相,您的龙体为要。”
万俟婓摇摇头,闭着眸子似乎在凝神养息,“云曦,这只是开始。”
氏族之乱只是开始?
夏侯云曦回头看了看一直守在这里却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卫忠,眼见得他面色凝重,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她眸色微变,想到宫中的戒严,心中隐隐有个念头要冒出来。
千山万仞之中,万俟宸一身撩黑长袍立于马背之上,在他身后的倾颜一身墨色军服,男儿打扮,飒爽英姿,此刻的眸光带着几分锋利的落在万俟宸的背脊上,她想不通,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能接受她一个女儿家从军,为何却又要将她写下的昭懿皇后传撕了,还严禁此传志流传而出!
洛然御马跟在万俟宸的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倾颜落在万俟宸背脊上的神色颇有几分兴味的笑了起来,“哎,倾颜啊,说起来你的昭懿皇后传写的真是不错,说起来燕皇对昭懿皇后可真是情深,你将来若是真的成了史官,这一段可千万不要放开,若是能流传下去,必将成为一代帝后的千古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