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男人会特地为了他,离开锦衣玉食的王府,去荒芜的天山。
「我希望你能好起来。」祁琛突地拉紧缰绳,马停住。
他勾起祁珏的下巴,正视他,深瞳里满是认真。「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如果你不能恢复健康,不习武强身健体,万一有危险,我无法时刻地照顾你。」「行走江湖?」祁珏皱眉。「难道你……」
「嗯,不回京城,不作王爷。」祁琛嘴角一勾,嘲弄地笑。
「为何?」作王爷不好吗?
祁琛踢了踢马腹,继续前进,许久,他道:「我与皇上有约定,我为他做事,直到完成,便能离开皇城,离开朝堂,离开京城,过我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如今我完成了,自然要离开那里,开始新的生活。」是这样吗?可是就这样离开,不觉得仓促吗?家人、仆人、事业等等全部不要?他该感到高兴么?因为他只带他一个人离开?
仿佛看出祁珏的心思,祁琛淡然一笑。「那些都没有你重要。」「咦?」祁珏一震。
「你没有听错。」祁琛挑眉道,「我没有所谓的家人,仆人全都解散了,至于官位……不要也罢。只有你,我只拥有你了。」 fba- g< 9「可是……」祁珏有些受宠若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心慌。好像一波清池,被扔了块石子,起了涟漪。他只是一个失忆的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孑然一身的他,哪里值得他如此看重呢?
祁琛垂下眼,低头轻吻他的额角。「对你,也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同病相怜……
「跟着我吧。我会带你走出以前的阴影,给你带来幸福。」祁珏迷茫地望着男人,他说跟着他,他会给他带来幸福。
幸福,真的存在于世间么?
天已大白,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了,他们两人一骑渐行渐远,渐行渐远……chapter 9
雪鹰在高空盘旋着,突然,垂直下冲——树林溪流侧伴,白衣男子套上厚皮手套,一伸,白光骤停,振翅声不断,待定盯一看,正是那雪鹰。
少年坐在石块上,裤腿高卷,白皙的双腿浸在水里,歪头打量那突来的雪鹰。
男子喂给雪鹰一块肉片,摸摸它的羽翅,从它爪上的竹筒里取出一张小卷纸,展开,细看。
须臾,他嘴角一扬,放飞雪鹰。雪鹰留恋地盘旋了两圈,慢慢地飞远了。
「那是你的鸟?」祁珏一直抬头远望,不舍地问。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又有灵性鸟。
「那是鹰,我驯服了三年。」祁琛来到他身边,拍拍他,「水凉,别浸太久。」「它是来送信的吗?」不情愿地从水里提起腿,正想甩干水珠,不料男人捉住他的脚,弯腰为他拭干。
「呃,我自己来。」祁珏赧然,怎好意思让他一个王爷纡尊降贵地为他做这些事。
「嗯,它是来送澈的信。」祁琛也没有勉强,把布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干。「夜泽澈?」那个经常拿药给他喝的「神医」?
见祁珏皱起五官,一脸嫌恶,祁琛低笑几声,可见祁珏是怕了喝药。「他早我们一步去天山,先去守着无忧仙果。」「咦?」怪不得到了京城就没看到他了,原来他是去天山了。
「无忧仙果三十年结一次果。如今正赶上了它的结果期,江湖人士都闻讯赶去天山,所以我们得先守住。」「神医一个人会不会很辛苦?」他只知道夜泽澈医术超群,不知他武功如何。要面对如狼似虎的江湖人,他一个人吃得消么?
「如果连百号人都对付不了,便不配作夜泽家族的人了。」祁琛扯扯嘴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祁珏见了,又想到夜泽澈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闷笑。
一直苍白忧郁的少年,终于发自内心地展颜微笑,祁琛柔和了眼静静地望着。
还在赤月堡的时候,初见他,隔着栏栅,他对着一朵花,淡淡一笑。仿佛无忧无虑,自然而率真,四周的人见了那笑,只感舒心。却不知,他笑容之下,拥有一颗怎样千疮百孔的心。
他看到了这个被关在铁栅门里的少年。去赤月堡本就带毁灭它的目的,意外地发现了这抹淡薄得快要迷失的灵魂,牵动了心弦,勾出深埋内心的过往。于是产生了共鸣,固执地引他走出围墙,离开阴影。
偶尔会想,或许不该带他离开那个地方。每每回想他在冰棺里的模样,心就刺痛。
惨白、冰冷,赤裸裸地躺在冰棺里,几乎死去。如果晚来一步,他就消失了。从来都是自负的,千算万算,算错了凌不羁对他的心思。凌不羁看似一直在伤害他,打击他,其实对他更有一份莫名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