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不是一样未动箸么?”
“本宫是贪杯了。”白芷萱泠泠一笑,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夹起酒杯冲她隔空相邀,“夜姑娘不妨一试,这可是尚膳司珍藏多年的秦淮甘露。”
她这番动作引起了诸多女眷的注意,纷纷投来探究或好奇的目光,这种情形下夜怀央自然不可能推拒,须臾过后,她轻声应道:“谢娘娘。”
说罢,她举起酒杯缓缓饮尽。
上首忽然传出另一个声音,徐缓而柔和,却透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本宫瞧着妹妹膳食分毫未动,还以为妹妹哪里不舒服,谁知道竟与夜姑娘对酌起来了,这可是十年陈酿,你们小心莫醉了去。”
白芷萱眸中闪过一缕精光,旋即转过身对皇后说:“女学之事夜姑娘功不可没,臣妾甚是钦佩,唯有以酒敬之,这酒虽然烈,但与夜姑娘付出的东西相比,一杯的份量也太轻了些,姐姐,我说的可对?”
皇后闻言一笑,遂扬起水袖向众人邀杯:“既如此,大家共饮一杯吧。”
女眷们齐齐响应,一时间只听见酒液从壶中缓慢流出的声音,夜怀央深深地看了白芷萱一眼,再次喝完了杯中酒。
孰料皇后和贵妃开了这个头其他人都纷纷效仿,只盼着能趁此机会与夜家交好,夜怀央推拒不得,又是几杯黄汤下肚,额头上渐渐浮起了汗粒,好不容易一轮过去,白芷萱沉冷的嗓音再度飘至耳边。
“此酒味道如何?夜姑娘可品出来了?”
夜怀央扭过头与她对视半晌,竟迟缓地笑了。
“娘娘若是想要我血漏而亡,这点酒恐怕不够,下次记得让他们把箭射得深一些。”
白芷萱脸色骤变,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敢当众直言!幸好被乐声盖了过去,旁边席位上的人都没听到,否则定难以收场。思及此,她眉眼俱沉,散发出慑人的冷意。
“夜怀央,你胆子不小,竟敢如此跟本宫说话!”
“怎么,娘娘想把我就地处置了么?容我提醒一句,这宫里可有无数人等着抓您的错处呢,您若想动手可得考虑清楚了。”说着,夜怀央有意无意地瞟了上座一眼,白芷萱顿时攥紧了帕子。
夜怀央说的正是她所顾虑的,在宫里动手确实太显眼了,东宫那两位可不是吃素的,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将她一举铲除,届时白家亦会遭受池鱼之殃,后果不堪设想,她白芷萱还不至于蠢到会做这种事。
“对付你还用不着本宫出手,这次不过是给你个教训罢了,本宫奉劝你一句,就凭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也想撼动白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简直痴人说梦!”
“我自然是比不上娘娘的。”夜怀央颊边漾着一抹笑,拢在袖子里的右手却紧握成拳,“娘娘十八岁的时候可是果断抛下了生死未卜的未婚夫,转头就成了新帝的枕边人,此等手段我实在学不来。”
“你 ”
白芷萱面色铁青,盯着夜怀央的眼神仿佛淬了毒,寸寸割入皮肉,似要将她碎尸万段,夜怀央无所畏惧地回望着她,心底除了轻蔑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这种女人怎配得上她仰慕的那个人?
腹中灼烧感加剧,脑袋也越来越昏沉,想是那半壶酒起作用了,夜怀央转过身捧起一杯茶小口抿着,不再理会白芷萱,似料定她拿自己没办法,白芷萱见状扣紧了桌沿,眸中乌云聚了又散,最终归于宁静,然而心底的杀意却是越来越浓。
一场晚宴就在剑拔弩张中度过了。
辰时末,夜怀央走出了流光殿,夜风寒凉,丝丝入骨,她却觉得浑身似被火烙,眼前笔直的青石板路扭成了九曲十八弯,每走一步都晕眩不已,她只好放慢了脚步,短短一截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到内城门的时候路上几乎已经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