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欲起身,皇帝却再度怒声道:“朕允你起来了吗?云嬷嬷你莫以为是丽娘的乳娘,便敢抗旨不尊!说话!”
云嬷嬷这才惊惶地道:“禀皇上,是夫人自听闻皇上龙体有恙后便寝食难安,前些日夫人机缘巧合认识了位法力超群的仙道,夫人向仙道求医问法,仙道赐给了夫人一尊太上老君神像,仙道还说,只要夫人每日肯取一盅自己身上的血供奉在神像之前,再诚心祈祷它保佑于皇上,皇上的病便一定能好转起来,夫人她信以为真,这些日一直都以血祈福……老奴没能劝住夫人,老奴知罪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你这死奴才!”
皇帝听罢满脸怒容上前一步便要去踢云嬷嬷,岂料左丽晶却惊得险些从床上滚跌下来,皇帝忙收了势上前扶住她,拥着她坐稳,左丽晶便哀求着道:“是我一意孤行,云嬷嬷到底是奴才怎拦地住我,三郎也知我的脾气,千万莫责罚嬷嬷。”
今日左丽晶梳着个小流云髻,乌压压的鬓边只斜斜插着一支羊脂玉精雕而成的白玉兰花簪,她身上穿着一件秋香绿绣藤枝花蔓的凌缎小袄,将生育过后丰满的胸裹的紧紧的,水袖一滑露出一大截白腻的手臂来,只可惜那上头横七竖八新结痂的伤疤严重损坏了手臂的美感。可皇帝瞧在眼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他抓紧了左丽晶欲往后缩的手臂,瞧着那手臂上的伤疤心疼感动的无以复加,忍不住抱住左丽晶连声道:“你怎这么傻,怎能相信臭道士的话,你告诉我那道士如今何处,朕要诛他满族,屠他道观!”
云嬷嬷和左丽晶对视一眼,悄然起身退出去,听闻皇帝的声音柔的似能滴出水来,左丽晶埋在他怀中得意地扬起了唇。
她自有孕,身子到底受了影响,加之生下这个孩子本就凶险万分,她消瘦苍白了许多,容颜也稍有折损,她怎能不利用此刻病弱的模样做做文章?她不过每日在胳膊上稍稍一划便用最好的金疮药治好,并不会太痛,却能令皇帝对她更爱重怜惜,何乐而不为呢。只可笑这个男人当真以为她会每日挤出一盅鲜血来,也不想想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更何况还是个孕妇。
左丽晶想着,面上却已满是哀色,道:“三郎切莫如此,是我自己愿意的,和那道长无关。我瞧三郎今日气色较上回我见三郎时当真好了许多,这说道长没有骗我,真的有用呢。”
左丽晶说着便满足而甜美地笑了起来,见她容颜苍白,面容憔悴,笑容却依旧是记忆中甜美若少女的模样,风姿宜人,一派纯真,和自己已衰老的容貌相比简直犹如一朵嫩生生的白玉兰花一般,皇帝不由动情地道:“这么些年,我已老了,我的晶妹却还是这么年轻美丽,让我想起当年在安远侯府和晶妹互许终身的那夜,晶妹便是这样冲我笑,便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左丽晶闻言便俏丽地笑着道:“我只是个小女人,这些年因三郎侯府中连侯爷都对我毕恭毕敬的,我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又能得三郎钟爱于我,啊我万事无虑,只潜心向佛,无欲无求,自然便容貌衰老的迟缓些,三郎是一国之君,又是勤政爱民的明君英主,因国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我疼在心头,可即便三郎不知道我有多爱三郎面上这些折痕,他们每一根都是智慧的化身,每一根也都见证了我们相爱的岁月……”
皇帝听的心花怒放,柔情万丈,正欲抬手去抚左丽晶的面孔,襁褓中的女婴却突然哇哇哭了起来,左丽晶忙抱起孩子哄着,外头云嬷嬷也忙进来,待她给婴孩换了尿片,左丽晶才又抱着襁褓给皇帝瞧,皇帝见那女婴睡在红缎襁褓中,身上竟还穿着精致的小棉衣,小模小样的可爱异常,便爱怜地亲自报了过来,好一阵逗弄,朗声而笑,又冲左丽晶道:“是朕委屈了她,她该是朕最心爱的掌上明珠,该是我燕国最尊贵的小公主,可朕却只能给她一个郡主的封号,不过你放心,等机会适宜,朕一定会封她……咳咳……”
皇帝说着却突然猛咳起来,稍许面上便挂了病态,云嬷嬷忙接过孩子,左丽晶垂泪给皇帝顺了着背,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不在乎,我们的女儿也不在乎,当年我给我们的孩儿取乳名凡儿便是希望他能平凡一生,也安宁一生,如今对女儿更是如此寄望的,三郎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皇帝半响才缓过劲儿来,见爱人一脸惊惶失措,像是天都塌下来了一般,他便握了她的手,劝道:“没事,我没事,你放心,有太医的药我起码还能撑两年,一定等我们的凡儿登基,瞧着你们都安好无忧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