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上了香,自院中出来方见平乐郡主匆匆而来,瞧见她便加快了步子,未语先笑,锦瑟瞧她还是老样子,并不曾疏远了自己,一颗心落地,和平乐郡主相携着到了她那念词院。
桥哥儿已四岁有余,长的粉雕玉琢极为乖巧,锦瑟离开凤京已有大半年他竟还认得,直往锦瑟怀中钻,锦瑟将自圣城带的各种小玩具献宝地给他摆弄了一回,乐得他粘在锦瑟身上不愿动。
屋中好一阵热闹乳娘才将桥哥儿带走,锦瑟便拉了平乐郡主的手臂依过去,笑着道:“来时生恐云姐姐要和我疏远。”
平乐却斜睨着她哼哼地笑了两声,道:“我便再拎不清也知这些事儿都和你无关,你如今要当王妃了,便可劲儿的瞧不起你云姐姐吧。”
锦瑟听她打趣自己,这才笑起来,也毫不示弱,一脸促狭地道:“那哪儿能啊,我最瞧得起的便是云姐姐了,也时常以云姐姐为表率而自勉呢。”
锦瑟说着却瞥了一眼挂在东墙上的那张画像,那画像正是当年她离京去江州时临行送给平乐的那副李冠易的画像,前两年锦瑟回京来瞧平乐她却从不愿将这画拿出来,如今倒是挂了起来。
那李冠言也是个拧的,当初被家里逼着和锦瑟议亲却被他自己搅黄了,后来江宁侯夫人只以为儿子有什么毛病,便更为热衷为他说亲,谁承想李冠言竟就犯起混来,将个得了花柳病的窑姐儿给养了外室,那窑姐儿偏是个有些姿色的,在京城小有名气。
李冠言这一举,没出两日便闹得满城皆知,都道李冠言鬼迷心窍,李冠言是不是鬼迷心窍都没什么,养个外室罢了,可问题是因此事人人都怀疑李冠言也染上了花柳病,这下子莫说是议亲了,江宁侯夫人登那些有待嫁女人家的门都要吃上闭门羹,气得江宁侯夫人病了一场,这才甩手再不愿管这二儿子,只将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孙儿身上。
如今李冠言年已而立,连个亲事都没定,这样的事只怕放在任何女子身上都要被触动,便是一颗石头心也得被捂热了。
锦瑟亦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守的天晴见月明,虽亦是读圣贤书长大,可她瞧着李冠言这一份真心,又瞧着平乐花样年华便辛苦地拉扯孩子,实不愿一对璧人便因礼法而遗憾终生。
何况他们这样,在汉人无法接受,燕国现如今却还有些地方秉有兄死弟可娶嫂的习俗,锦瑟想也许两人真若都有心,此事也不是不可为的。
听闻锦瑟的话,平乐面色微红了下,却在此时丫鬟香云进来低声在平乐郡主耳边低语了两句,待她退下,平乐才目光闪动瞧向锦瑟,道:“你随我来。”
锦瑟见她也不多说便起了身,狐疑一下却也紧步跟上,平乐带着她绕过穿山游廊,到了后罩房,这才站定。
锦瑟见院落宁静,一点人声都没,正敢诧异,就觉出一道恍若实质的目光自背后射来,她扭头便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院角一颗高大的石榴树下,疏朗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映亮了那张冷峻的面孔和他唇角清浅笑意,竟是杨松之。
一百八六章
锦瑟未曾想到这个时候杨松之竟然会在凤京,一时怔然,平乐已和杨松之对视一眼带着香云退出了院子。见杨松之走向自己,锦瑟便也迎了两步,提裙上了院中白玉玲珑曲桥。
池下一池静水潋滟波光,两人站定,锦瑟见杨松之面色清瘦,唇色微白,严重缺乏血色,不觉一惊,关切道:“杨大哥受伤了吗?”
杨松之却只望着她淡笑,微微侧身挡住了清晨稍凉的春风,迎上她略见忧虑的眼眸,心一暖,方道:“并无大碍,你近来可好?”他说罢细瞧锦瑟,见她面色红润,眉眼间似落尽了天际晨光,舒展清亮又隐带娇媚,又想到她正待嫁之事,心知那眉眼间的媚色来由,倒觉自己的话问的多余,一时唇角微动,牵起一抹轻苦之笑来。
可那唇角涩意也不过转瞬而逝,待锦瑟扭头瞧去时已倏忽不见。锦瑟见他俊朗的眉宇间隐约可见关怀之色,眼中亦漾着一股柔和的暖色,便笑着道:“我极好,劳杨大哥记挂,听闻晚晴姐姐已给杨大哥添了嫡长子还没能恭喜大哥呢。”
杨松之闻言笑意一晃,却道:“燕皇已为你赐婚,我也未曾恭喜于你。”
两人一来一去说话客气,气氛似有些拘谨,目光相触似皆有所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见锦瑟这一笑眸中明波荡漾,如桥下一池春湖皆落其间,杨松之眸光略闪,不由地道:“当年是我瞧错了,他比我们都执着,如今……我很开心,也祝愿你们百年好合。”
锦瑟闻言笑容渐浅,颊边儿升起两抹霞彩,待面上热意稍散,这才扬眸瞧向杨松之,道:“杨大哥见我只怕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