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是三年有余,当年朝廷关闭了金州长久存在的边茶交易,全数由官府把持。金州许多百姓都靠种茶卖茶养家糊口,如今朝廷禁止边茶出境,使得不少百姓都陷入了吃穿无以为继的困窘之中,尤其是这两年朝廷的官员们见金州茶贸易有利可图,不少人都想自其中捞上一比,金州吏治越发腐败,百姓生活的越发黑暗无边,三年的水深火热使得社会矛盾早激化到了爆发点。
大半年前,被官府强行押往边境服役的一群百姓终于再不能忍受官府的压迫,在平民刘三波的带领下揭竿起义了。那刘三波振臂高呼,打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等均之”的口号,几乎一夜间便引得很多备受压迫的农民加入,仅仅不到半月便壮大到了几万人。
起义军因皆头绑红巾,故而便号红袄军,他们以打倒官吏和富人为目标,这大半年来迅速发展壮大,一路自金州打到珖州,蜀州,十天前攻克了江州城的门户双流,昨日总算攻破了江州城。
起义军憎恨富人,前世时,江州城破不知有多少贵族豪门在战乱中遭受灭门,彼时眼见红袄军要打来,姚家也不得不举家出往京城逃难,也是在那场乱子中,吴氏和谢少文他们合谋毁了她的清白,令文青也死在了战乱中。对比前世的狼狈,今生她却能在江州动乱时站在这里瞧着风景伤怀,享受着这奢侈的安宁,同人同景而不同命,这由不得锦瑟心中不情绪万千,翻搅不去。
山道上远远似有一队人来,锦瑟目光一闪忙下了亭子,她方出了花园,便见白芷快步而来,道:“姑娘,前边儿来报,少爷回来了,如今已快进府。”
锦瑟闻言笑着点头,她如今虚年已十七,正是女子最娇美之时,今日束着高髻,却只在乌压压的侧髻上插着一支颜色翠绿的玉簪,凤头的簪头垂下一串子绿玛瑙的流苏来,随着她轻盈的步履在优美的颈边儿晃动。面上虽脂粉不施,可却肌肤如玉,绝丽的五官,眉眼如画,气质愈发温婉恬静,如今因笑意使得那一双翦水瞳眸盈盈如有魅光流动,叫人望之失神。
晨光洒落在她身上,那面部线条似用绵延的雨线描绘,柔和而优美,透着一股说不尽的丽质惊艳,白芷被锦瑟淡淡的笑靥晃了一下神,而锦瑟已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快步往前院去了。
锦瑟迎了出去,却见和文青同来的竟还有一个俊逸的身影,一袭月白长衫玉冠束发,却是萧蕴,她诧的脚步微顿了下,这才笑着迎上。
萧蕴目光落在锦瑟身上便再无法移开,目光有片刻的盛亮接着才转为温朗笑意,两人穿过月洞门,文青便笑着道:“刚巧在城中遇上了师兄便一同回来了。”
见锦瑟目光含笑望来,萧蕴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了下。他原本便是担忧江州大乱锦瑟会受无妄之灾,这才转道儿过来瞧瞧的,谁曾想到了之后才发现锦瑟非但将自己照料的极好,竟还做了许多叫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令他再一次为她而震动,迷惑了。也是知道她在这别院一切安好,他才直接进了城,确认许家也都好,这才寻了文青不着痕迹地来了这里。
故而文青言罢,萧蕴便道:“我恰在贺州,原是要回京的,听闻义军攻打了双流,四婶娘不放心七妹妹一家便叫我绕过来看看。”
萧蕴的七堂妹萧玉舒嫁到了江州望族徐家,锦瑟平日便是有往来的,闻言便笑着道:“舒妹妹一家可都安好?”
萧蕴便笑了,点头冲锦瑟微微欠身一礼,道:“虽是失了些钱财,但家中人都平安,也还安宁,我代七妹妹先谢过大恩了。”
锦瑟见他如是忙侧身避过,这三年锦瑟和萧蕴倒见过两回,又因文青的关系,两人也多了几分熟稔,便不再多客气,锦瑟起了身萧蕴便未再多言,锦瑟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文青,见他虽一身风尘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渍然而却毫发无伤,便大松了一口气。
几人说话间进了花厅,文青灌了口茶便说起城中的情况来,道:“四舅舅一家都好,那红袄军的左将军汪志还亲自拨了一队人去守着同知府不叫义军冲进去闹事,说四舅舅和一般贪官污吏不一样,要保护那些为民造福的好官,舅母叫我带信儿给姐姐,叫姐姐只管放心。如今红袄军攻占了江州,万贤达早带着残军往北撤去温江了,城中已安定下来,只是伤民难民却又多了不少,咱们在城中设置的几处救济棚倒没受多少骚乱,今日一早照样开锅造饭,只是粮食和伤药都消耗极大,照这样不出三五日势必用光所有米粮,沈伯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廖四老爷在江州任满三年已经升了江州同知,江州城破,知府早带着家眷跑了,锦瑟这些年一直都住在这别院,因不放心城中境况故而早些日江州城未被围攻时便叫文青回了城。金州乱起来,眼看着起义军打过来,大多富豪贵族都跑了,姚家却反其道而行,在城中办起救济营来,救济百姓,收留难民,开锅施粥,这些事情锦瑟早在三年前便开始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