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见谢少文声音平静下来,只当儿子信了自己,她一阵欣慰,想着果然在儿子心目中还是她这个母亲最重。她知道自己设计陷害姚锦瑟的事,有了崔公子那小厮和知墨的供词,没法子再狡辩,再不承认只会叫儿子更加对自己有恨。
唯今便只有令儿子相信姚锦瑟是个恶毒狡诈的女子,是姚锦瑟反过来害的自己,这样叫儿子同样对姚锦瑟失去了喜欢和信任,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她到底是生身之母,母亲和儿子哪里会隔夜仇的。等儿子厌了姚锦瑟,她再为他聘个更好的,这事儿也便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万氏想着便眼眶一红,滚落两行泪来,哭泣道:“是,母亲是着人想叫那崔公子毁姚锦瑟清白。可母亲难道便愿意凭空去做那恶毒之人?母亲这般做都是一心地为你好啊!”
谢少文听万氏一口承认了下来,却又将做下如此恶毒之事的由头往自己身上推,心中已是如死潭般激不起一丝波澜,只用一双空洞的眸子盯着自己母亲啼哭不止狡辩的丑恶模样。
万氏见他不开口只当他是认真在听,她面上神情便又显慈爱了几分,颇为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还年少,自是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只当你锦瑟妹妹是最好的。可你不知这世上好女子多的是,不是只有她姚锦瑟一个。男人本便该已光宗耀祖为己任,有了身份,手中握着权柄,这天下间什么样的女子不仰慕你,还怕得不到爱情和娇妻?你现在已是解元,好容易成为京中知名才俊,又是正经公卿侯府的嫡长子,要说什么样的姑娘不能?为何偏要聘个破落户!你便甘心?你眼瞧着咱们侯府风光,是功勋世家,可定比母亲清楚,如今大锦的功勋之家多半都已是空架子了。你父亲虽是侯爷,可你几个叔伯都是只知道声色犬马之徒,你几个婶娘整日里就惦记着怎么从中馈多分些家产出去。你姐姐如今虽得到皇上宠爱,可那杨皇后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你父亲在朝廷中没有父兄可以依靠实是孤立无援。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母亲,还是你那进了宫的可怜姐姐,我们都需要你早日成为家中顶梁柱啊。你该是前途无限的,已没了叔伯,兄弟为依仗,岂能再失去姻亲的扶持?!儿啊,你十年寒窗苦读,能得来这解元的盛名不容易,母亲瞧着就心疼,眼见着你将来定然是要中状元的,母亲岂能不为你多做筹谋?有个出身不凡的妻子,你在仕途上才能走的更加平顺啊!那姚锦瑟除却一张脸蛋儿,她还能带给你什么?姚家如今不过是不上流的商户,唯姚礼赫仕途上还算有些前景,可也不过是六品同知,何况瞧姚锦瑟和姚家族人的关系也极淡薄。她还有个年幼的弟弟需要照看,你娶了姚锦瑟这样的女子,会被她拖垮的啊!”
万氏说地声泪俱下,可谓真情惧显,言罢见谢少文沉默不语,她心中便有些慌,又道:“你好好想想,母亲说的可对。母亲当年给你说这门亲,本也是想着为你好,谁承想……这是母亲犯下的最大过错,母亲如今不过是想要亡羊补牢罢了。等你将来真正成为人上人,想要多少美貌女子不能?到那日你便知道母亲的苦心了。何况你也瞧见了,那姚锦瑟不是个好女子,她心怀叵测……”
“够了!”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万氏的辩解,万氏被吓得一个打颤,不可置信地盯着谢少文,像是突然不认得他了一般。
而谢少文这才又向床前走了两步,床边的羊角灯照亮了他的面容,也将他眼中的厌弃,鄙夷清晰地显现了出来,他盯着她,一句一句道:“锦瑟妹妹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她便是再心怀叵测也不可能算计得过母亲您!在儿心中母亲一直是温婉贤良的,母亲从不苛待父亲的那些庶女,对儿子也慈爱有佳,母亲持家有道,谁人不赞您一声贤惠。却原来不是母亲贤惠,而是母亲懂得如何演戏!儿到现在才知道,母亲给父亲纳妾不过是要赚个虚名,母亲善待庶女,不过是因为她们总有一日会出嫁,不能分得任何家产。母亲疼爱儿子,不过是想着母凭子贵,而非真心地爱儿,若不然母亲又何故在儿身旁放置眼线,又何故不顾念儿的感受便谋算儿的未婚妻子!?母亲自己做那无义之辈,偏还要装出一副受害的模样,寻遍了理由为自己个儿开解,不惜将儿也算进那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卑鄙之流,母亲觉着儿是傻子吗?就任由着您随意摆弄,辨不清是非真相?!”
谢少文这次的话却比将才不知要严重多少,万氏只觉他的话犹如一把把尖刀将她的心都给凌迟成了片片,她瞪大了眼睛,心底的羞耻感和对儿子不理解的痛心和愤怒,以及被诬陷的屈辱尽数被翻出来,使得她自大引枕上一个鲤鱼打挺翻做起来,怒视着谢少文,抬手指着他,痛声叱道:“好!好!母亲看你的圣贤书真真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万事孝为先,你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的生身之母!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