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闻言虽心中存了许多疑问,可见姐姐已没再言的意思,便也未多问,只整了整仪容应命而去。
姚文青出了巷子正欲往沈记去,却见姚文敏带着三个小厮正巧往这边奔来,见他带着白易站在街上安然无恙,姚文敏显是一愣,又听沈记依稀传来沈掌柜的惨叫声,和那高大胜的怒骂声,登时姚文敏就知坏了事。他不知这么一会子功夫形势怎就翻天覆地,又暗悔方才不该就那么离去,加之生恐回去无法向嫡母交差,心已是有些乱了。
待姚文敏奔至姚文青面前,不觉就露出了焦急之色,道:“参买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那壮汉不还站在沈掌柜的一边,如今怎就对沈掌柜的拳打脚踢了?!”
文青见他如此,倒是挑起了眉,道:“那壮士瞧出了掌柜的嘴脸,自是不同了。这不是好事吗,怎么四哥倒似不高兴了?”
姚文敏总觉着姚文青意有所指,可瞧他神情又着实看不出端倪来,想着姚文青一直深信自己,被玩弄在他鼓掌之间,没道理这一会子功夫就变了,只怕是自己多想,便又催促道:“我只是奇怪罢了,文青可买到参了?”
文青闻言眯了眯眼,却是摆手道:“将才凑巧遇着了姐姐院子的丫鬟蒹葭,姐姐如今已大好了,那参已用不上了,便让给姜府的病秧子吧。时候不早了,四哥,咱们还是快回去给祖母拜寿吧,晚了四哥哥定要被婶娘责骂。四哥是庶子,今儿行事更该稳妥,都是弟弟的错,不该拉了四哥哥陪我出来散心。”
他说着便亲热地拉了姚文敏往后走,却是和平日别无二致,还多了两分关切,姚文敏也不过是九岁的半大孩子,哪里能看出端倪,闻言见事情已不成了,只能跟着文青走,心中却越发忐忑难安,对吴氏的惧怕中夹杂着一丝恨意熊熊而起。
锦瑟在后巷中等那两个小乞丐回来领了赏银,又多赏了两人五两银子,嘱咐了两人一番,这才出了巷子。马车驶出,却逢那高大胜怒气腾腾地自沈记出来,一路呵骂着从车旁而过。
锦瑟禁不住微微挑起车帘往外看,目光紧随着那高大胜的背影,锦瑟清冷的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前世弟弟受伤被抬回府去,吴氏便央了其夫姚礼赫,送了帖子到江州府,把高大胜直接下了大狱。高大胜在狱中受尽折磨,可后来却被开释,而其母彼时已因病情耽搁又忧心太过故去了,高大胜是个孝子,又血性的很,岂能不恨文青?后来他辗转参加了大丰的义军,当上了小头领,金州之乱时姚府一门逃难京城,弟弟便是惨死在了高大胜手下兵勇的钢刀之下,整整七刀,在她臂弯中流血致死……
往事一幕幕在锦瑟心头回放着,血的温度和弟弟渐凉的躯体似仍能感知,锦瑟双拳紧握,心中恨意翻腾。
她猛然闭上眼睛,死死咬牙,半响再睁开时,那眸子中已只剩清明和沉静。又瞥了眼高大胜的背影,锦瑟淡淡地收回视线,放下了车帘,心思已转到了姚府之中。
今日武安侯夫人带着谢少文进府,自己的亲事是要设法退掉的,可却不能以自毁名誉为代价,吴氏处心积虑地要在今日毁她声名,她又岂能叫她如愿?!
二十章
姚府的马车缓缓而去,福德楼上影七已将方才听到的关于锦瑟和文青的对话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完颜宗泽方才入了雅间,因故却又出去了一下,故而他只瞧见沈记闹将起来,却刚好便错过了锦瑟到来的一幕,之后他回到雅间,见沈记已是另一番模样,倒诧异了一下。
又闻萧韫吩咐影七去听墙角,便知沈记这一番变化定然和那马车中之人有关,故而他便未再多言,静候影七归来。如今听影七说起姚文青和其姐的对话,这才知道那马车上的人竟是姚府小姐。
这般他倒先想起了方才在姚府后角门碰到的那小丫头,心思便是一动,想着那小丫头莫不是姚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只一念转过,他便又丢在了脑后,眼见萧韫若有所思,便扬眉道:“怎么?瞧上那姚四小姐了?”
萧韫素知完颜宗泽口无遮拦,便只摇头一笑,道:“那姚四小姐今年应还不及金钗之龄。”
完颜宗泽闻言更是诧异,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蓝眸深邃戏谑地盯着萧韫,又道:“啧啧,连人家姑娘的芳龄都弄清楚了,年纪是小了点,我倒不知你还好这一口。”
萧韫系出青阳萧氏,萧氏一族世代簪缨,清贵名门,族中子弟科举入仕者众,江南有“状元皆萧”一说。而萧韫之父萧默当年却和姚诚同科,萧默本志在三元及第,却不想竟是在殿试之上落于姚诚之下,屈居榜眼。当年姚诚病故,萧默曾在府中拜祭,后锦瑟祖父病故,萧默更曾唏嘘过,父子双状元的姚氏自此怕要门庭凋敝,再不能入清贵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