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江渡看见他这一笑,再听他这样一说,只觉骨头都快要酥了,动情处便要去揽秦三两的肩膀往怀里带,却见他盯着那湖边荷花塘里的枯叶道:「唔,这塘子该清清了,这些荷叶都枯了呢,那莲藕想必都长成了,还有鱼,肯定肥着呢。」
南宫江渡揽住他的腰,只觉生命中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轻声笑道:「留着荷叶也没什么,若下了雨,我带你过来坐船,李义山有诗云『留得枯荷听雨声』,是最有意境的,到时咱们一边听雨打枯荷一边荡舟湖上,岂不是美得很。」
秦三两怔怔的看着那满塘荷叶,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和主子,其实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
这两个形容,他以前一直不是很明白,就是听村东头的私塾先生偶尔说起,还心想着怎么阳春白雪就比下里巴人高贵了?可如今和南宫江渡实地里一比,他忽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差距。
「我……我不懂那些东西了。」头一次,秦三两在南宫江渡的面前把脑袋垂到了胸前,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自卑。
之前倾明和他说南宫江渡是多么有权有势的时候,他虽然心里也有些失落自卑,但是并不浓烈,毕竟那个时候,他是南宫江渡的仆人,那仆人和主子的地位有差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想到这里,自己也不由得怔住了。
抬眼看着满塘枯叶,心中却是满满的疑问,暗道那个时候我是主子的仆人,那现在呢?现在我不是还是主子的仆人吗?我却为什么会这般不自在呢?为什么心里会这样的难受,好像……好像拼命的想去构主子,却怎么也构不着呢?但是……但是自己去构主子干什么?自己只是一个仆人啊。
因为出神,所以也没听清楚南宫江渡又说了什么,只觉他的语气似乎也很急。秦三两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只听见一句「挖些新鲜的莲藕,晚上做糖醋莲藕吃。」他点点头,答了一声:「哦,好。」
两人一路走回跨院,秦三两说有些累,就回屋里躺着了。这里南宫江渡回到自己的屋子,脸色阴沉着坐到红木椅上一言不发。
倾明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过来好奇笑道:「适才听下人们说,宫主带着土包子绕着整个府邸飞了一圈,我还说堂堂宫主,如此讨好一个下人,必然是令对方心花怒放,一来二去之下,大概也就好事将近了,怎的回来却这么个脸色呢?那个土包子又去了哪里?」
南宫江渡便把在园子里逛的事情说了一遍。倾明听完,也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摇头笑道:「这可真是无奈了,你和那土包子,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慢说要达到你这种高度,便是教他识字,都难上加难,更不要提什么谈吐气质了,宫主,你可是要想好了,你真的想要这样一个人陪你度过余生吗?」
南宫江渡瞪了倾明一眼,哼声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明叔?我就要他,除了他我谁也不要。不识字又怎么样?没有谈吐气质又怎么样?更可爱呢。」
倾明猛咳了两声,然后拍着胸口顺气道:「既如此笃定,你回来烦恼个什么劲儿?我还以为你犹豫了。莫非你听那土包子说不懂『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
南宫江渡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刚刚苦恼,是因为我一时间忘了三两的身份,你说我在他面前提什么『留得枯荷听雨声』啊?这说的他一下子就低了头,本来对我有些好感的,大概这时候也不敢继续喜欢我了,明叔,你说我是不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你不是第一号笨蛋,我觉着你是天字第一号的病人。」
倾明同情的看着南宫江渡,摇头叹气道:「傻小子,你小的时候,我就教你,爱人三分留七分,免得到时受伤太深,你之前还做得不错,怎么如今都忘了。现在倒成了个最痴情的呢?那土包子到底有什么好啊?」
南宫江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是吗?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我是病的不轻了。其实我也仔细想过,你让我说他的好处,一个也说不上来;但是我看着他,又觉得他无一处不好,反正……反正就是这样,我定然要得到他,定然要和他白首终老,不管是要用什么手段,哪怕卑鄙无耻,也定要得偿心愿。」
说到后来,忍不住露出了霸主本色。
「你这就是相思入骨了。幸好我看那土包子对你也不是全无情意,也许你这情路,走的倒能比你那些兄弟顺一些。」
倾明叹了口气,又道:「行了,你也别沮丧,你这世界里的东西,总该让他接触些的,难道为了要他,你就一辈子不谈诗词歌赋了吗?也要变成和他一般的农夫举止?这不可能啊。只要你们两个有情,他活他的你活你的,这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