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舍得啊,也不甘心,不甘心司空的记忆中,会慢慢抹去自己的存在。那情景现在想来,不是不心痛的。苏东篱慢慢的用舌头撬开瓶塞,视线一直定在司空揽月的脸上:就要死了吧?看一眼少一眼了,真奇怪,为什么这时候看起来,原本那么张扬可恶的脸孔,竟是这样的英俊美好。

喉咙中有一阵甜香流淌而过。毒药已经流进去了。苏东篱吐出口中的瓶子,凄凉的对司空揽月笑。

反正也要死了,肉麻就肉麻一回吧,他张开嘴,翕动了好几下嘴唇,才喃喃说出在心中已经反复念了几十遍的语句:「别了司空,我……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我不舍得离开你,如果还能和你一起去打白熊,那……该有多好。」

意识逐渐朦胧起来,可他还有好些话想说,他说:「司空,别死心眼,我把……把打白熊的机会让给别人了,你……你要带着他继续去实现这个愿望。」

他说:「司空,记着我,别忘得太彻底……我……我很小气的,你若是彻底把我忘了,我……我就去你身边吓你。」

他说:「司空,你园子里那些梅花开的艳吗?你把那花上的雪水取下来封着,每年清明……不用你给我带酒,你就……你就带一杯雪水茶吧,等到雪水喝完了,你……你就忘了我。」

然后他又笑了,慢慢道:「我真是个坏人……司空你看,我到这个时候还在算计你,那些雪水……每年就一杯,你一辈子……一辈子都用不完的……」

后来再说了些什么,苏东篱就不知道了,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很疼,好像说不出话来,但是嘴唇却在动。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他听见司空揽月痛彻心肺的大吼声。

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如果……如果能因为自己的死而让司空揽月冲破那些经脉的阻力,那就太好了,强大如他,就不可能……不可能会被困住,而且……而且他一定会杀了这些女人给自己报仇的,那样的话,自己虽然死了,但他……他总算可以活下去。那自己……死的也值了。

司空揽月发狂了,那些被封住的内力源源不绝的冲击着所有经脉,带去剧痛的同时,却也打破了那些经脉的封锁,他疯狂的吼叫着,将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个女人一掌掌尽皆杀死。从来都是连举手投足都讲究优雅的揽月宫主,此时却变得和地狱修罗没什么两样。

他飞身到了梁上,一手劈断绳子,将苏东篱的身体接在自己怀中,又迅速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红色朱丸全部倒进他嘴里,然后他一遍遍抚摸着苏东篱冰凉苍白的脸孔,喃喃的反复着道:「没关系的东篱,没关系,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找夺虹,星月一定可以替你解毒的,一定可以的……」

纱帘后响起一声恼羞成怒的尖叫,接着一个女人飞身出来,然而她的身子刚刚到了途中,斜刺里就伸出一柄黑色的软剑,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上了她的脖子,下一刻,这心狠手辣的忧花坛主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蒙面白纱外的眼睛,仍然透露着不敢相信的惊愕目光。

门外又走进了几个人。司空揽月慢慢站起身,近天看了看他怀中的苏东篱,沉声道:「宫主,外面已经……准备了马车……」话音未落,司空揽月就冲了出去。

杀死忧花坛主的黑衣男人慢慢的站起来,一派轻松的道:「果然是红玉,啧啧,我说近天,你们平时机灵点儿好不好?这么一条大毒蛇隐藏在宫主身边,你们竟然一直没有发觉。还有这一次啊,你是傻了吗?宫主不让你跟来,你就不跟来,幸亏我及时赶回来,不然你自己说,这情形是不是险到了极点?」

名叫毒蛇的男子发了半天牢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头一看,只见近天默默看着仍然吊在房梁上的袖约,那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眼泪啪啪的落下来,袖约难过的别了脸。公子已经用命偿还了他欠司空揽月的情。可自己呢,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拿来面对曾被自己背叛伤害过的近天。

慢慢的闭了眼睛,近天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一挥,那绳子应声而断,他接住袖约的身子,然后抱紧了他,轻声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宫主说得对,我还没有失去你,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把袖约流泪的脸贴在自己怀中,回头喊道:「毒蛇,快点儿,不然我们追不上宫主了。」

袖约经历了这一番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此时听见近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却又似有无限的欢喜在其中,不由得眼泪落的更凶。但是……但是怎么回事?怎么喘不过气来了?难道激动也能把人憋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