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魏妃依偎上来,不过龙锋显然已经醉了,他踉跄着起身,连兰妃都忘了,只搀着卢九的手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身后,方史燃烧着恨意的不屈目光紧紧的随着他,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兰妃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跪在角落里的方史,想了想终究还是离开了。
待出了门,微微抬头游目四顾,只见院中高大的银杏树在月光的映衬下,枝枝叶叶都变成了光怪陆离的影子。她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抬头向树上望了望几眼。
兰妃的面上泛出一个笑容,回转身对只送到门口的魏妃道:「姐姐有时候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知道有些人和有些事是难料的,今天因为一时赌气恨得你死我活,或许明日便又看得宝贝一般,还望姐姐施辣手前,务必三思。」说完又笑了一笑,方才袅袅娜娜的去了。
魏妃不解其意,不过兰妃的话确实让她心里有些惊惧。
回身进了屋里,看一眼仍挺直跪着的方史,她恨恨的哼了一声,想了半晌,最终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先把他拖下去,饿他两顿,我今日也累了,没精神收拾他,等到日后再说吧。」
说完径自进到里间卧房,命人铺好被褥,她自己沐浴更衣后,便躺在那里暗自凝神细思。
龙锋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鸿飞宫,刚进了屋里,便命卢九等出去,卢九为他脚步不稳,有些担心,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被他一脚踢了出去,耶些小太监们哪还敢逗留,连忙一个个闪了出来。
就听大门「哐当!」一声在身后重重摔上,里面传来龙锋的大吼声:「都给朕滚远点,未得宣召不许近前。」
卢九深知龙锋的心思,闻听此言忙引那些太监宫女悄悄的退了出来,一边暗暗的摇头。
龙锋整个身子倚在门上,听着所有的奴才都去的远了,他再也支持不住,手捂着胸口狂奔到痰盂前,「呕」的一声,那些在方史面前强装着愉快吃下去的食物,便一口一口的都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吐完了,他才慢慢站起身子,一步步挪到桌边拿起上面的茶水漱了口,然后整个人顺势跌坐在了椅子里。
方方,他一直在看着朕吧,他的目光那样的倔强坚定,连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朕的身子吧,就像一根烧红了的铁针,在朕的背上狠狠扎着,一刻都没有停过,就连朕出门,他的目光都没有收回,他……他也恨上朕了吧,因为朕也欺骗了他,朕明明说过,再不会用这种让他生不如死的羞辱手段的。龙锋握着杯子回想,一双手簌簌的颤抖着。
他的手血肉模糊,是……今天下午魏妃弄的吧!本来修长光滑的手,温柔,多才多艺,还会给朕做酸辣鱼的手,生生的被弄成那样,一定会很痛很痛的。
想到自己就是背对着那双曾经给过自己无数感动温暖的血肉模糊的手吃下那些饭菜,他的胃就忍不住再次抽痛,奔到角落里再吐了一次,这次却是连苦水都吐了出来,甚至到最后,那些苦水里竟带了微微的血丝。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朕?你明明答应过朕,会永远陪在朕身边,为什么最终还是离朕而去?」
「为什么只为了偷那块权杖,竟然用你的身子做诱饵,为什么所有的浓情蜜意,只在第二天早上就化作最无情的刀剑给朕致命的打击,为什么?」
龙锋直起身子大吼,用尽全身力气的吼。
「为什么还理直气壮的看我,你有什么资格,是你先骗了我,是你先负了我,我的报复才是理所当然的,没错,我的报复是没有错误的,我就是要报复,我凭什么要放过一个将我打进十八层地狱的叛徒,报复,我就是要报复,我不会心软,不会心软的……方史……」
他吼得嗓子哑了,眼睛红了,两只手不停无意义的挥着,可面颊上却渐渐淌下两道眼泪,最后他终于颓然坐了下来,宛如哭泣般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如果你只是偷了金牌,如果你救出他们后还会回来陪朕,我会很高兴的方方,你难道不知道比起你,那些人是死是活,是囚是放,根本就不会放在朕的心上,朕只要你,只是想要你而已,可你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逃走,你难道不知,朕是无法容忍这种欺骗和背叛的吗?为什么方方,你怎忍心……怎么忍心就那样的抛下朕……」
他的身子沿着柱子渐渐滑落,最后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烛火渐渐的灭了,窗外的缕缕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皎洁如水的光芒淡淡笼罩着伤心欲绝的龙锋。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目光茫然不知看向何方,只有一张嘴还在不停的一开一合,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