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看着外公的笑脸,心说,水向东那么大的一个人了,会看得上自己这破玩具车?
陈丽萍陪着父亲和儿子玩了两天,就去上班了,没办法,公司总需要人坐镇,倪卫扬不在,她这个老板娘就得顶上。陈丽萍心里很愧疚:“对不起晖晖,妈妈没时间陪你。”儿子特意从老家过来玩,她却没时间陪他。
倪晖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早已过了从心理上需要母亲的年纪:“没关系的,妈妈,你工作吧。外公带我玩呢。”
陈丽萍将他们送到汽车站,含着笑挥别父亲和儿子,倪晖的小脸贴着窗玻璃看着车外的母亲,不住跟她挥手。陈丽萍看见儿子慢慢离开自己是视线,眼泪不由得下来了,倪晖没有看到母亲的眼泪。
90年代初的苏州,还是一座美丽的古城,古色古香,优雅沉静,人们脸上挂着恬静满足的笑容,老人们在家门口的小巷里晒着太阳聊天,孩子们在小巷里嬉戏追逐,伴着吴侬软语,这样的场景,说不出的美好。
倪晖睁大着双眼,努力将这美好的点滴一一拾取,保存在记忆中。他极喜欢苏州这个城市,曾经还想过,要在苏州保存下来的古城区里买一所宅子,头枕历史,眼观浮华,和自己的爱人一起过“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未来得及实现。
外公牵着倪晖的手,上了公交车,他发现外孙的注意力全都被窗外的景象吸引去了,便问:“晖晖,喜欢这儿吗?”
倪晖点头:“嗯,喜欢。”
冬日的阳光穿过落光树叶的树枝,落在地上,光影斑驳,暖人心脾,这种景象,看在眼里,叫人觉得温暖。
外公给倪晖指点一路上的景物和建筑,倪晖发现,外公对苏州非常熟悉,他问:“外公,你来过苏州吗?”
“当然来过,外公年轻的时候,还在苏州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呢。”外公笑道。
“那后来怎么走了呢?”倪晖问。
外公叹息了一声:“那时候政策需要,我就回原籍了。”
这段历史倪晖倒是知道一些,外公在运动热潮中曾经被打倒过,被放回原籍,平反后,就在原籍重新被起用。倪晖心想,要是没有那些运动,自己是不是也是个苏州人了?当然,更有可能是压根就没自己了。
外公在苏州有许多老战友老同事,倪晖跟着外公住在一个孙姓老友家里,老人是苏州本地人,家住在平江区,也就是后来的苏州古城区,离著名的拙政园非常近,环境极其优雅。
孙爷爷也是个文艺爱好者,大抵这个年代的老人都比较有追求,又生活在这样一座底蕴深厚的城市里,不沾染点文化气息都不可能。
两位老友多年未见,只是书信电话联系,见了面自然少不了寒暄。孙爷爷是个老顽童,很喜欢孩子,见了倪晖,抱起来逗弄了一番,倪晖还挺配合老人的玩心,一老一小互动得非常融洽。孙爷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倪晖:“老陈,你这外孙挺有意思。”
外公说:“就是有点小大人的样子,太老成了。”
“那是因为你这个老顽固太严肃了,你要跟我一样是个老顽童,孩子保准就活泼了。”果然是老朋友,损起人来毫不客气。
倪晖赶紧为外公争辩:“外公不是老顽固,外公是个讲道理的人。”
孙爷爷说:“嘿,没白教,知道帮外公说话。”
“那是当然。”外公得意地说。
寒暄过后,孙爷爷开始跟老朋友现了:“老陈,快来看看我最近收藏的宝贝。”
“什么宝贝啊?”外公疑惑地问。
孙爷爷将外公带到一间屋子里,屋子里可谓琳琅满目,各种家具、字画、陶瓷、玉石等等摆了一屋子,倪晖跟在后头,原来孙爷爷玩收藏呢。
外公看着那些东西:“这不都是古董吗?”
“对啊,我现在玩收藏了。天天上文庙和观前街去溜达,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孙爷爷嘿嘿笑着说,“你来看这个,正宗的蕉叶白,明代的,这是我珍藏的宝贝。”他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木盒来,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方椭圆形的端砚。
外公对书法类的东西还是有些研究的,捧起那方端砚,仔细地看:“这真是蕉叶白?”蕉叶白是端砚中的名品,哪个爱好书法的,不想拥有一方端砚啊,尤其是这蕉叶白。
孙爷爷说:“可不是吗?你看这质感,看这色泽,你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端砚吧。”
外公说:“你这是哪里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