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章晟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少顷之后,皇上出了一题,命在座的诸人各以春日景色为题,作画一幅,夺魁者可折御花园中的鲜花一枝。
洛章晟心道,果然,招自己这些人进宫,就是为了衬托宋状元等三人才学高远的。但,如果夺魁的话,可折鲜花一枝……洛章晟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向假山石下的那丛白,不觉想起那晚秋韶有些寂寥的神情,他的胸中忽而油然起了一股奋发之意。
内侍们捧着纸砚笔墨与颜料,陈铺于一张张小几上,洛章晟站在最末的案几旁,抚平画纸,挽袖研磨。
跟着秋韶学了那么久的画,他还是只有梨花画得最好,他提笔沾墨,想起一首写梨花的旧诗,“闲洒阶边草,轻随箔外风。黄莺弄不足,衔入未央宫。”梨花最轻盈,最随意,闲洒入草,轻随和风,斜勾一两枝花枝,随手点几点花瓣足矣,或者再添一只衔花而去的黄莺,便是暖春之中,一处风景。
众人的画作完成后,都由内侍呈到皇帝面前,有皇帝御览,评定高低。
少顷之后,洛章晟远远地听见皇上开了御口:“众卿之画都甚好,各有千秋。但洛章晟所画的梨花图,似乎别有一番清淡之趣。”
洛章晟听见这几句,心中擂鼓一样狂跳起来,又听见皇上道:“这幅梨花图,画得花是花,枝是枝,除了花和花枝之外,居然还有一只鸟,也画得活灵活现,让朕甚是欣喜。且又迎合唐人诗中之意。虽与宋卿等人的画作相较,笔工仍嫌粗糙,但胜在纯朴别致。今日画作中,以这幅梨花图为胜吧。”
洛章晟几乎不能置信,直到身边的礼部尚书家公子又偷偷推了他一把,这才慌忙伏身谢恩。
只听见皇上又道:“洛卿既夺魁首,如若觉得一枝鲜花之赏简薄,朕也可以另赐你珍玩字画,或者金银封赏。”
洛章晟急忙叩首道:“多谢圣上,微臣只愿折一枝御花园中的白芍药足矣。”
洛章晟稀里糊涂以梨花图在御宴上夺魁,捧着白芍药回了家。洛左相像一棵开了花的老桃树,喜得直哆嗦,将白芍药供进了一只鎏金大花瓶中,洛章晟费了半天口舌,才哄得老头子松口,将白芍药捧进自己房中。
洛左相又教导儿子:“今天在御宴上,你虽然做得稍微像个样儿,但比之宋家的儿子,还是差了很多。从今之后要努力上进,不许再四处鬼混,蹉跎年华。明日乃祥王殿下的忌日,圣上下旨做场大法会,五台山的几位高僧也已到了,为父即刻就要进宫,待明日法会完毕方归,你自在家中,感念圣上恩德,发奋用功。”
洛章晟愕然抬头:“大法会?难道是超度亡魂的大法会?”
作者:青伊笑2008-12-3109:34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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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傍晚,最后一抹夕阳消失于天边时,洛章晟骑着一匹快马,狂奔出了城门。
那座白墙灰瓦的宅院依然静静隐在长草老树之中,似乎不过是一幅画中的风景。
洛章晟在宅院门外翻身下马,推开院门,急冲了进去。
秋韶不在庭院中,不在回廊上,也不在厅堂里,洛章晟惶然地四处寻找,四处皆不见。秋韶似乎已经如同天际的那抹彤云一样,消散于苍穹中了。
回廊一角的矮桌上,那把染香扇静静地躺着。洛章晟走到桌前,将扇子拿起,蓦然回首时,忽然发现秋韶站在厅堂的门扇边,宽大的黄色长衫袖角在徐风中微微拂动,一如洛章晟初次踏进这座宅院中的情形。
洛章晟走上前,将那枝白色的芍药送到秋韶面前,秋韶微微扬起嘴角:“这是御花园中的白芍药,你竟然真的折了来。”伸手接过,唇边的笑意更深,“实在是好花。”
洛章晟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你快走。”
秋韶扬眉,洛章晟咬了咬牙,接着道:“宫中已经下令,明天要做大法会,你快走!”
秋韶微笑道:“宫里做大法会,我为什么要走?”
洛章晟紧紧握着他的衣袖:“明天是祥王的忌日,请来了五台山的和尚,应该是做超度大法会。超度超度,说是超度,还不知道是超到哪里去!秋韶,你快走吧。我、我知道你是谁。”
秋韶微微眯起了眼:“哦,你以为,我是谁?”
洛章晟直直地望着他,道:“我以前并不相信有鬼,还曾想过这是无稽之谈,可是,那时你对我说,这把扇是你所画时,我就有些怀疑,待后来查证到一些细枝末节后,才终于不得不相信。秋韶,其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是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