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生前无法对自己的女儿说出她的身世,于是将一切都写在简上,等待莘奴自己发现。书简中夫人嘱咐莘奴,如果莘子逝去,她可以去魏国找寻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与魏王的私生女,这样的打击对莘子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因为妻子病逝和昼夜著书而虚弱不堪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病倒在床榻上。
盛怒的莘子准备遣人将莘奴送还魏王,却被已经掌握谷中大权的少年所阻拦,只是将莘奴的晨昏定省取消,让她不再出现在莘子面前。
少女蛰伏在心底的种子渐渐增大,逐渐信了其他人的谗言,找到少年愤怒地责问他为何不许自己去见父亲。
他自然是不会说出真正的理由,只是说道:“莘子积劳成疾,需要安心静养,不宜见人。待莘子身体好转,自然准许你去拜见。”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少女在身后愤怒地指责。
莘子久不见人,而少年又逐渐将谷中权力抓在手中,这让莘子的一些学生很是不满。他们鼓动了小家主质疑少年,但见并无成效,便联合起来准备将少年赶出山谷,然而此时谷中权力泰半已被少年掌握,他们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不久莘奴发现一些熟悉的师兄在谷中消失了,这让她愈加怀疑少年。
昔日的亲密逐渐被疏远猜忌取代,于是,她甩掉仆役,偷偷来到莘子的院外,准备跳墙进去看望父亲,却都被少年新近替换的服侍莘子的奴仆发现,送回了自己的居处。
少女愈发认定少年包藏祸心,心中又恨又怒,自己以前为何没有看出这贱坯的心性,居然还那般的信任于他。执拗的少女依然尝试偷偷潜入父亲的院中,终于有一次,她瞒过所有的奴仆,偷偷来到父亲的窗外。她听到屋内有人,悄悄探头向室内望去,看到的正是几步之前的少年的背影,而越过少年,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躺在床上。
乍看之下,少女几乎啊的惊叫出来,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蹲了下去。床上的莘子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脸上皮肉皆凹陷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眶和颌骨,而呼吸也是几近于无。少女无法想象只是旬月之间,父亲怎么便瘦到这等地步?父亲真的只是重病便致如此吗?难道,自己在经历丧母之后,又要亡父了吗?
少女心中略平后,慢慢地又探头入窗。少年似有所觉,眉毛微微挑了挑,并未转身。似乎是心有灵犀,莘子此时渐渐睁开了眼,先是望向少年,看了看,突然身子一动,竟是发现了窗外的她,她猛地半坐了起来,指着她的方向,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一阵急咳嗽涌来,竟是一时堵塞得说不出话来。
莘子体力不支,骂了几句便气喘不已,他上前几步,拍拍他的后背,将他扶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便走出屋子。
然后冷凝着脸,看着她低声道:“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
她想要冲进屋子里,可是却被他一把死死地拦住,因为他知道,若是她此时冲进屋子,那个老人会是怎么对待这个一心敬重着父亲的少女。那次是她生平第一次对她这个从小就仰慕有嘉的诩哥哥破口大骂。
几日之后,谷中再次挂满缟素,莘子逝去了。少女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便如同一具木偶般,任凭新来的仆役们给她穿上孝衣,带上孝帽,带她到莘子的堂前拜谢远道而来吊唁莘子之人。
忙完了莘子的入葬事宜,答谢并将莘子的好友一一送出谷外。
做完这一切后,王诩回到屋内,拿出那女人留下的书简,大略地扫了一眼后,将它投入到火盆中,看着竹简烧成灰烬。从此之后,便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奴儿的身世,再也不会有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以后她便安静地守在自己身旁就好。
至于少女的别扭,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她不过如以前一般同他闹着别扭罢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怄气太过长久了一点,可是自己对她的疼爱,她终是会明白的。
就在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时,事情却未向他所预想的那样进行。
莘奴此时已经不单是不信任他,简直便当他是杀父仇人,每次见面都是毫不掩饰地用满是杀气的眼神望着他。王诩心知缘由所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及早将那些敌视自己之人赶出谷去,居然让他们将自己的奴儿给蛊惑住了,而莘子最后一次的喝骂在奴儿眼中又成了自己夺取鬼谷的最佳诠释。
王诩虽然知道症结所在,但既然不能据实相告,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改变这个执拗小儿的想法,只能听之任之,以后再慢慢扭转便是了。而对莘奴的照顾,王诩自是比莘子周到许多,吃穿用度皆是大有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