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囫囵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一亮,尧府就来人了。
来者是太尉的贴身小厮,他递给了玉珠一个信封,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京郊别院的地契。
“太尉说,与六小姐相交一场,这别院的地契名姓是一早便改了的,太尉权当赠与六小姐了。”
玉珠皱着眉,直觉便是不想收,那小厮像背书一般接着道:“太尉说,这别院如今他看了就觉得腌臜,若是六姑娘不想要,麻烦一把火烧了,莫要给他添烦……”
话都扯到这个情分上,就算退了不要,也显示不出气节,反而显得矫情。倒不如典卖了银子折现,到时候一并还给尧夫人,也算是填补了那夜明壶的天价钱银。
等到了吃过早饭的功夫,尧夫人也派人过来了,只写了书信一封叫六小姐过目。
大抵的意思是,她的二儿子已经告知她取消了婚约,那送出去的请柬却一时收不回来。养了逆子已经叫她凭白生烦,如今尧家有要满京城的丢脸,实在是不堪其重,若是六小姐方便,还请过府一趟,与她当面商议一下这事情该是如何收场。今天上去尧暮野回去上朝,还请六小姐放心过来。
尧夫人这般说,玉珠也推诿不得。便收拾停当后,又去了一趟尧府。
等到了夫人的房中时,夫人正点着檀香抄写着一卷佛经。
看见玉珠进来了,便笑了笑道:“六小姐且安坐,我还有一句便抄写完了。”
玉珠自然是请夫人安心写完,便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之上。
不一会,尧夫人终于抄写完毕,一行行娟秀的字体映在特制的檀香经文纸上还真是赏心悦目。
尧夫人撂下笔后便坐在椅子上,轻声慢语地询问着玉珠,昨日究竟是因为着什么,她的二儿子提出了悔婚?
玉珠自然没法将之说得太细,也只能说原是自己不好,配不得尧府高门,如今太尉有了悔意也是自然的,将来大人总是要觅得一门般配的姻缘才好。
说实在的,尧夫人本以为这姑娘被儿子毫不留情面地哄撵出府,如此临时被临时悔婚,败坏了名节,一定心有不平,难免会委屈哭泣。可是今日一看,这姑娘头发梳得整齐,衣着简单得体,面对自己的仪态不见半分嗔怒委屈。
若是不知情的,还真是以为是这姑娘狠心抛弃了自己那位心高气傲的儿子呢。
想到这,尧夫人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如今的年轻子弟,做事都是不懂瞻前顾后,我们尧家不比普通人家,风催草动都是要掀起朝堂上的惊涛骇浪。先前他闹着要成婚,我这名单虽然精简了又精简,可是朝中重阁大臣是怎么也减损不掉的。是以朝中阁老都收到了请柬。现在贸然说婚约解除,难免留下他尧二做事不稳重之感,在这出兵之际,军心不能动摇,怎么不叫我为之烦忧。”
尧夫人没有说出半点责怪玉珠之意,只是如实地陈述了期间的厉害干系,句句又都在理上。玉珠听了自然更是有些惭愧,她想了想道:“若是能将此事对太尉的影响减至最低,玉珠愿意尽绵薄之力。”
尧夫人眉峰微微一跳,轻声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一切如常。你们照常完婚,待得他战事归来,你们再行和离……只是这法子对于六姑娘你的名节有损,不知你可愿意?”
玉珠想了想道:“玉珠原本就是下堂之人,和离一次还是两次都也无妨,不过夫人此意恐怕太尉大人是不会同意的。他……如今对玉珠唯恐避之不及,还请夫人再另外想个万全之策。”
夫人似乎早就料到玉珠会这么说,喝了一口茶,最后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便也只能告知各府,因为太尉出兵太急,生怕典礼太匆忙,只能将婚事延后,待他战事结束了,再行成礼,只是这样一来,还请六小姐帮忙配合一二,且先顶着太尉大人未婚之妻的头衔,待得他归来之后,再行打算如何?”
不过是顶了几日的虚名,这个忙怎么都是推却不得的。玉珠自然是点头应下。
既然担着虚名,一时店铺的切割分离却暂且搁置,尧夫人的意思是,既然不能成婚,这钱银的事情还算得明白些好,希望六小姐且出一出力,尽早填补了尧府的钱银窟窿。
玉珠也点头逐一应下。
临出府的时候,尧夫人倒是叹气说道:“六小姐的脾气秉性无一不叫人喜欢,以后娶你之人,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啊!”
玉珠微笑谢过夫人的夸赞,就此别过。
其实尧夫人那最后之言,意思倒也好理解,说到底,太尉此番悔婚,也着实让尧夫人长松了一口气的。她袁玉珠的脾气秉性固然对了尧夫人的胃口,可是作为一个高门媳妇来说,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依着她看,六小姐若是嫁到普通的商户人家,才是真正的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