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的时候虞小鼓发现,季乐脸上的几道淤青还是小伤,他身上的青紫之多,令人不忍目视。虞小鼓一边心疼的替他擦药,一边不禁怒道:“什么名士!心眼小如蝇卵!”
季乐竟还咧开嘴角笑了笑,将虞小鼓拉低,吻了吻他的脸颊。从前季乐说这样能纾缓疼痛、放松心情,一开始虞小鼓是抵触的,不过经过他经年累月死缠烂打的努力,虞小鼓早已习惯了。
季乐松开虞小鼓,不无庆幸地说:“还好今日是我一人去的画坊。”
虞小鼓沉默良久,难得主动地吻上他的眼角:“疼就叫出来罢。”
上完药之后,季乐从柜子上取下两张牛皮:“这是我今天买的。小鼓,我想过了,以后我们还靠卖画抄书赚钱,多的积蓄用来买牛皮,做影人。做够了影人,我们又能搭班开唱,还能收徒弟,这样多好?”
虞小鼓盯着他手里的牛皮发怔,良久后才苦笑:“季乐……我找到他了。”
季乐一愣,旋即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你的仇人?”
虞小鼓颌首:“我今日进城,亲眼看见他从酒楼出来,上了轿子。我向人打听,得知他现在已是刑部尚书了。”当年此人陷害虞家一众时官居临安知府,后皇帝迁都临安,这临安知府自然是要心腹来做了。于是此人留下做了京官,进了六部中的刑部,倒也算升迁了。
季乐敛了笑容,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虞小鼓道:“我想读书,我想参加科举。做了官,有了权力,我就有机会为父母平反,有机会报仇。”
季乐沉默了良久,问道:“你认得他,那他认得你么?”
虞小鼓摇头:“他没有见过我。当年我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瞧他的。”
季乐叹了口气,道:“难怪替人抄书的时候,许多书你都多抄一份自己留下,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想读书便读吧,我画画,做皮影,总能供的起你读书。”
虞小鼓道:“我们先挣钱,有了影人我们就唱戏,边唱戏我边读书。仇也搁置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不必急于这一刻。总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季乐道:“不管是十年,还是一百年,我都陪着你。”
过了几日,季乐进城去买宣纸,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了个少年,怀里还抱着一个男人。
虞小鼓定睛一看,亦是大惊:“倪小八,花凌!”
原来花凌、白七、倪小八离开华州后,因为瘟疫封城在一个小城耽搁了许久。等他们再要走的时候,金兵已打了过来。眼看着家乡被金人的铁骑踏的破碎,眼看着同胞被金人屠杀,三人义愤填膺之下报名参了军。然而北边战事且战且败,三人所在的军队甚至没跟金兵交上锋就开始溃逃,白七不幸被流矢射中身亡。眼看无望的花凌和倪小八脱离了军队重新踏上了向南流亡的路。当季乐在临安城附近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已瘦的脱了形,花凌更是饿晕了过去。
季乐将花凌抱到床上,紧张地摸着他的脸,一遍遍叫道:“花凌,花凌,你快醒醒,快睁眼看看,我是季乐啊!”
倪小八可怜兮兮地说:“季乐哥,花凌哥只是饿晕了。你可有什么吃的?”
季乐恍然大悟,慌忙冲向厨房去准备吃食,仓促间带倒了桌上的东西他也顾不上了。
虞小鼓默默拾起被他扫落的书籍和影人,看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花凌,心中突然冒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来。然而他很快就将这股失落压抑,打了水细心地替花凌擦脸,直到季乐捧来热粥,他才一声不响地退开。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喂怎么写不完的苦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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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等花凌和倪小八康复之后,他们两人也能帮着做些抄书糊纸的活计,但多了两张要吃饭的口,日子反而较之前拮据了些许。
季乐用余钱在小木屋边上又新建了一间新房,供花凌和倪小八住。如此一来,他们几乎没什么积余了。
四个少年辛勤劳作了半年,终于凑齐了月琴、唢呐、板胡等皮影戏需要的乐器和些许牛皮,季乐小心翼翼地规划牛皮,几乎将每一寸牛皮都物尽其用。
这时虞小鼓和季乐都已十六岁,花凌十九,而倪小八亦有十五了。若是搁在太平盛世,这年纪的少年恐怕都已订了亲可如今莫说亲事,他们功不成名不就,连自己都仅是勉强养活罢了。
这天虞小鼓带着倪小八进城去了,季乐在房里画画,花凌则在外面劈柴。季乐画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厌了,于是搁下笔走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