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页

人多,有时候是个助力,但更多时候也是拖累,一个贾珠,虽然平时文采风流是个俗世佳公子,但也被母亲宠坏了,不管被谁陷害或是自己色心动了,在事发之后看不清形势,认识不了自己的错误,这才是最致命的缺陷。而他已经算是第三代里比较出色的了,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如果没有宝玉和探春,她毫不犹豫就能放弃贾家,改而寻求别的势力做后盾,然而宝玉和探春在……探春是个多刚烈的性子,一朵带刺的玫瑰花,不小心呵护被别人连根拔起怎么办,宝玉真是个可塑之才,让他在官场发展都太可惜,今天下午她故意吓他,其实光凭那手画他就能往艺术家道路上走……迎春那么懦弱,出嫁后自己不给她撑腰怎么办,惜春也是个可怜的,这些还没被染过的心真的激发她的怜惜,黛玉毕竟是个有感情的人。她不能不珍惜兄弟姐妹们之间无垢的感情,她叹了口气。

贾琏虽然好色,但良心犹存,办事能力也强,凤姐和自己交好,也是个干净利落的性子,就能力来说是比长辈们强了不少,将来如无意外,自己这边就支持他们这一派吧。贾珠这件事影响实在恶劣,估计老妈对王夫人的忍耐限度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后见机行事,贾家真要在王夫人和贾政手上露出颓势,那就帮他们夺权也就是了,横竖到了那时候,自己泰半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计议已定,她把信封口准备洗漱就寝,思量着过几天就把水明送走避避风头,让她休养一段日子再回来,探头看到云霁还在做针线等她,正要喊她来帮手,却突见她软倒下去,此时已经快到午夜,屋里就云霁一人,黛玉身后传来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

“巧了,你身边人真不多。”

黛玉实在好奇,忍不住转身问,“赵子静,你功夫到底多好。”

“对付这些护院,小菜一碟。”赵子静倚在打开了一扇的床边,笑嘻嘻地道,照旧是一身劲装利落挺拔,黛玉先看了看窗户,见幔帐好好地挂着,知道自己身影不会映出去,便放松下来,皱眉问道。

“她没有大碍吧?”

赵子静把目光掉向云霁,瞥了一眼便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不答反问,“你没有大碍吧?”

黛玉一窒,知道他指的是那张纸条,想到这大冬天大晚上的赵子静亲自来问她,心里不是不感激的,轻轻摇摇头,对赵子静笑道,“我又不是乍然就下定决心要走到黑,只是横竖也没有什么倾心的男子,顺势而为也无妨呀。”

“丫头,你想清楚了,此事可是易始难终,你真要趟这摊浑水?”赵子静的声音里有点犹豫,“进去容易,出来真的就难了。”

黛玉也犹豫了一下,然而一下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战栗了一下,“赵子静,你看我是个适合相夫教子的人么。”

她的声音很轻,在暧昧的灯光里更像是呓语,赵子静沉默了,好一会才字斟句酌地说,“那,我今晚要大醉一场。”

赵子静有个习惯,每当美好的人或物要消失的时候,他总想大醉一场,但黛玉显然并不明白,她呆了呆,也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笑道,“哎呀,你不懂,我看中的人都老了——再说,人这一生总得做点什么吧,我可不想一辈子总是和几个人勾心斗角。要玩,我就要和世上最好的对手博弈。”

谁说她心气不高?

赵子静笑了笑,他又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风流倜傥的夜行人了,见到案上拱着一盆水仙,他随手摘下一朵簪到黛玉耳边,冲她笑了笑,不言声从窗户里跳出去,轻飘飘一个闪身,已到了墙沿,又一晃腰,人影便消失在黑夜中,墙头窗下的积雪里一丝痕迹也无。

黛玉把窗子关上,声响却把云霁惊醒了,她一边自怨不经心一边上来服侍黛玉洗漱,黛玉随手取下水仙夹到案头棋谱里,又翻出一张纸条,是胤祥的笔迹,上头只写了短短两句话,不外乎是节哀顺变之意,并说近日学业极忙,没什么机会出宫,年后再寻机会相见对弈。黛玉想了想,把案头一本史记翻开夹进去,里头已有了十数张纸条,都是胤祥时而给她的。云霁便把一些书磊到史记上,黛玉叹口气又笑了笑,冲云霁道。

“我这个不爱在身边留人的坏习惯,要改,明儿个起,你们增到两个人一起上夜吧。”

云霁又惊又喜,埋怨道,“姑娘总算转性了,为了这事太太说过多少回了——既这么着,我明儿就喊天方和月圆一起过来!水明是不是先让她休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