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想到这些,暗暗叹了口气,加快步子赶到了楚成侯府。
前几年侯府来了个师爷名唤秦寿,被楚笙小侯爷收为心腹,自此形影不离,出入成双。李霁一看到此二人互视之神情便晓得,这其中含情脉脉,哪里是主客之谊!
楚成侯大约也晓得,又因向来宠溺次子便默许了。李霁摇头叹惋:秦寿配楚笙,畜生同禽兽,真真是天作之合。皇上啊皇上,您注定要失恋了……
李霁命人开棺验尸,尸体因一直被存放在干燥阴凉处还未腐烂,果然是死状诡异,也许真叫那方士说中了,侯府里恐怕有妖类。
这妖人是谁,李霁也猜得到七八分。不过小皇帝不想真管此事,李霁也就得过且过,反正眼下楚笙看来并无危险,例行公事查完之后也就作罢离开了。
出了侯府天色已不早,李霁奔波了一日,本想回府换套衣服梳理一番再去赴约,奈何与贺连约定的时间已近,来回一趟定是赶不上了,只得就着路边的水坛理过仪容,上了轿子赶去赴约。
李霁到达酒楼的时候贺连已经到了,正站在店门外盘旋,一见李霁下轿,立刻笑逐颜开地走上去:“李大人,下官已定了厢房,让他们备好了酒菜,我们上去吧。”
李霁挺着胸膛往里面走:“贺兄不必如此客气。出了朝堂在外面,就不必一口一个大人、下官了。你我也算是故交,就以兄弟称呼吧。”
贺连眼睛亮的如同夜幕里的星星,嘴角咧到耳根:“好,好。李兄这边走。”
李霁看着他殷勤的模样不禁蹙眉。说起来自小到大对他殷勤的人决计不在少数,若是说一开始正餍足了他虚荣之心,后来多少总会厌烦。而这些殷勤之人的虚伪之状也在明处,目的清清楚楚印在脸上,偏生贺连的狗腿状恍如天生,每每望着他的眼神又不参杂质,李霁厌烦之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更加不满:“贺兄何必如此客气,这顿当是李某请你谢你的,你将一切办的如此妥当反倒令李某汗颜了。”
贺连立即慌了手脚,赧然地嗫嚅道:“这……李……”
李霁痛心疾首的摇头:“我们上楼再说。”
李霁选的暮楚楼是京城里名气最响的只做正经生意的一处酒楼,价钱配得上其名气,格调自然也要配得上。
厢房的布置附庸风雅不说,酒菜还未上齐,抱着琵琶的曲姬先上来了。
李霁原想客气两句让贺连点曲子,再看看贺连的模样,想必同自己在一道也拿不出什么主见来,便先发声道:“姑娘就弹一支<浔江月夜>吧。”
曲姬调好了弦便开始弹奏,李霁盯着琵琶欣赏曲子,却觉得边上两道目光炽热地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转头瞪了贺连两眼,他也只是傻笑,别开目光不一会又故技重施。
好歹弹完了一支曲子,李霁摇头晃脑的叹道:“好哇,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滞不留。姑娘好技艺。”
贺连一脸崇拜:“对,对,李兄说的真好。”
李霁脸一沉:“胡说!你听懂我方才说了什么吗?”
贺连愣怔地张了张嘴:“啊?”
李霁痛心疾首:“我方才引用的是《李凭箜篌引》里的诗句,这姑娘弹的明明是琵琶!我听说贺大人考中了去年的探花,怎么连这也听不出来?”
贺连依旧有些犯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望着李霁傻笑:“李兄真幽默。”
李霁翻了个白眼:幽默也要看对象的好不好。难怪人家说帝王不能开玩笑,说出来的笑话别人指鹿为马也要硬将他掰成是对的。自己遇上了贺连真真是无趣透了!
也亏得是二武不在这里,不然是恐怕这边一句话,那边一个词也要将李霁埋汰死,顺便将贺连一并嘲讽的抬不起头来。
这顿饭吃的李霁浑身不适,贺连对他百般顺从反倒叫他不由想起徐溪月来。倘若这顿饭是同那无节操的小道士一道吃的,恐怕眼下一人一句你来我往正是甘畅淋漓之际。然而遇上了贺连,就只会说些:“李兄说的是。”“李兄好见解。”等诸如此类的话。这还不算,那目光自始自终不曾离他半寸,盯的他一身不自在。
李霁草草吃完,又目光炯炯地盯得贺连不好意思再吃下去,招来小二结了帐便起身向外走。
贺连紧紧跟着:“天黑路远,不如贺连送李兄回去?”
李霁回身看了他一眼:“路挺远的,这里走过去‘足足’两条街,还是不麻烦贺兄了。”
贺连再次赧然,还欲说什么,李霁不耐烦道:“外头还有轿子候着,真的不麻烦贺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