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见她不答,正奇怪间,突然听见隔壁杀猪般惨烈的叫声:“哎哟,疼疼疼,别碰这里!哎哟哟哟,疼疼疼死我了!”
李霁蹙眉,原本要泡上一个时辰的热水浴突然失了兴致:“洗干净了就替我擦干吧,不洗了。”
李霁换上干净的丁香紫的袍子,发髻也不梳,长发垂落在两肩上,拿了一把檀香扇就往隔壁走。
徐溪月也已经洗完了,正坐在屋子里望着自己的手一筹莫展,听见脚步声猛然回头,将李霁看的一怔。
李霁头一回见他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张脸脏兮兮的脸只能瞧出黑亮的大眼睛,在牢中更是不提。眼下洗的白白净净了总算露出本来面貌,剑眉星目的英气夹杂着亵玩的痞气,竟是说不出的顺眼,不轻不重的在心尖上点了一记。
徐溪月见了李霁,恬笑着脸点头:“李大人。”
李霁这才回过神来,视线一转看到徐溪月的手,又是一怔。
细白的手腕下是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出一寸好皮。之前被泥土包裹着,只瞧出乌黑的颜色,没想到已伤成了这样。用木勺又怎么可能刨出洞来,到底还是靠他一双手一点一点抠挖出来的,皮开肉绽了又让烂泥包裹着伤口,都不晓得疼么?
李霁叹气:“你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么?明明晓得没希望的事情也能做到这个份上,你就不怕疼?”
徐溪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呆在牢里也无事可做,总得给自己一些希望。”说着说着又没了正型,捏着嗓子矫情:“奴家思夫心切,这么久不与夫君亲热,都如狼似虎了啦~!”
李霁嘴角抽了抽,一脸嫌恶:“我派来伺候你的下人呢?”
徐溪月眨眼:“去取纱布了。”
不多久取纱布的人便回来了,李霁一挑眉:“去将我没用完的去腐生肌膏取来替他抹上。”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我发现李霁一遇到小徐同学就2不起来了,因为小徐更2,2到家了--|||
第七章
周府外墙高近三丈,几乎将府中围的密不见光,可说是这京城里外墙最高的府邸,连皇宫也自叹不如。
从外围看周府低调简洁,素朴的玄青色木质大门上头挂了块七尺宽的黑底匾额,用正楷鎏金字体书了“周府”二字,匾额上不染纤尘,应是这处老宅极少新近的物事之一。
府外门栏上雕花纹龙鲜少,门外镇了两只面目狰狞的石狮,石狮成色较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圈可点之处。
若不是知情人走过,也只当是哪户没落大家,墙上斑驳密布的青藤也无人去管,甚至这府里阴气沉沉,像是府中已故的主人有什么冤情不得抒发,怨灵盘居。
进了府门往里走,地势结构同一般的大宅并无甚区别,只是院中植的都是参天巨树,日光只得见缝插针的落进来。整个府邸昏暗幽沉,气氛压抑的叫人难受。
府外与府内是日夜之别,内堂与大院又是天地之别。
府中一切尽是老物,甚至客房处蜘网密结、砖瓦破落,像是曾被人洗劫过,却也无人去整扫。而周俊臣的卧房与办事的内堂连在一道,两处屋内都是以金砌墙,珠宝粉饰,阴暗的光线里透着诡异的光彩,叫人毛骨悚然。
主人眼下就坐在内堂中,细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端起一个紫砂茶杯,移到面前,揭开茶盖嗅了嗅:“噢?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他的声音像是掺了砒霜的冰糖,一声声敲在耳膜中,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禁微微眯眼:“被李霁带回李忠儒的府上去了。”
周俊臣一双眼尾上吊的狭长凤目盯着杯中腾起的白雾有些出神:“徐溪月……李霁……”
黑衣人微微抬眼,坐上人唇色明艳如血,皮肤白到病态,下颌收拢,面相阴柔,浓烈的让人不敢多看。只是这张近乎女气的脸上掩饰般刻意蓄了些胡子,瞧着并不添英气,反倒是有些奇怪。
周俊臣的脸氤氲在水汽中,眼睛若有似无的扫了黑衣人一眼,后者骤然回过神来,猛地移开视线盯住地面:“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不如属下派人潜进李府去……”
周俊臣轻哼了一声打断他:“去杀了他?你以为他手上若没有足够把握的保命符怎么敢四处宣扬自己就是徐溪月,难不成是等着你这个蠢货去杀他么?!”
黑衣人一顿,头埋的更低:“属下愚钝。属下以为他只是救人心切才……那大人的意思是?”
周俊臣将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骤然一扬手,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茶杯的碎片与翠绿的茶叶凌乱的落在羊毛毯上,有一些溅落在黑衣人身上,他也不敢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