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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楼道:“去到哪里算哪里罢。”

赵平桢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在问出这话之前,赵平桢就已知道秦小楼不会说实话。他道:“你不想再见到我。”

秦小楼承认的很是大方:“是啊。”

赵平桢轻笑了一声,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从头到尾,秦小楼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背着弓箭来这里。

秦小楼上了马,低头看了赵平桢一眼,似乎在酝酿最后的告别词。然后他听到赵平桢问他:“秦小楼,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秦小楼一怔。他从来没有见过赵平桢这样柔和的表情,以至于他有点怀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赵平桢本人。他有一刹那的茫然,旋即笑了起来:“那么,贞卿心里可曾有过我?”

赵平桢深深地看了他良久,侧身给他让了条道,轻声道:“在我后悔之前,走吧。”

秦小楼纵马跑出十数米,忽又勒马停了下来,回头高声唤道:“赵贞卿!”

赵平桢还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

秦小楼在那一刻只觉胸口气血翻涌,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他用力地喊道:“赵贞卿!后会无期!”

赵平桢不可抑制地向他迈出一步,秦小楼却毫不留恋地转身策马而去,只给他留下一片尘土。

赵平桢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里,摸了摸身后的长弓,轻声道:“你以为你又是一个孟金陵吗?我不过,借着打猎的由头出来截你罢了。”

第64章末章

赵平桢很快就垮了。

他在回平城的路上病了,病来如山倒,三天以后他要起身都很难了。当地的官员为他找来最好的大夫,药服了一剂又一剂,扎了一针又一针。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术最好的药,赵平桢却恢复的比旁人更慢,大概十几天以后才又有了点精神。但这一场病掏空了他的身体,半个多月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赵平桢一辈子也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始终是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即使是皇帝的命令他也捡着爱听的听,下面的人触犯了他,他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觉得有趣儿的就留下来逗自己开心使。

他见过很多有趣的人,也经历过很多无趣的事。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赵平桢的嘴里不再有“有趣儿”了,他一直在说“无趣”。桃花开了是无趣的,新鲜的莲子是无趣的,美人的歌舞也是无趣的……就连想念秦小楼,也是那样的无趣。

病的最厉害的时候,赵平桢恍恍惚惚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来。那是他成年之后与秦小楼的第一次会面,他带着朱立明假扮成神医去秦府给秦程雪治腿疾,秦程雪能下床之后,秦小楼允诺会答应赵平桢的三个条件作为报酬。当时赵平桢用去了两个,说好还欠着一个,日后想起来再告诉他。虽然这些年秦小楼为赵平桢办了不少事,但那第三个条件赵平桢始终没有提过,也是因为漫不经心便忘却了。但忘了,不代表承诺失效。

赵平桢想,如果下次还能再见到秦小楼,就用这第三个条件让他陪自己一辈子吧。反正已经十年了,那种习惯是深入骨髓的,即使分别两年,他每天早上醒来还会习惯性地摸摸身边的位置,想把那个人抱进怀里。要他摈弃这种习惯重新来过,就像是把骨髓生生抽走,实在是太痛了。

赵平桢回到平城以后,就彻底甩手不管事了。因为这些年他时常会任性地撂挑子,偷偷摸摸潜出去一两个月是常事,而且他又足够信任他的手下们,所以如今项云龙已经能挑起大梁了,诸位将军离了这位主帅照样能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怕下了错误的决断会怎样,因为无论做了什么错事,只要赵平桢认为他是无心之过或是形势所迫,那么所有的责任赵平桢都会自己一肩扛下。

所以这一次赵平桢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出来,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大事小事能决断的就自己决断,决断不了的也要自己决断。

等秦小楼已死的消息传到金国,完颜昭跳脚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秦小楼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相信秦小楼没有死,只是金蝉脱壳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不可能去翻穆国的土地找人,而且就算找到了也没用了,秦小楼“死”过这一回,他身上所有的价值都已经没有了。他想秦小楼是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的,那些把柄足以要秦小楼身败名裂,可是现在秦小楼自己就让自己身败名裂了,那把柄也就不成为把柄了。

他手里还有的就是那些足以让赵平桢断子绝孙的罪证了。赵平桢没有子没有孙,但如果能要了赵平桢的性命,也算为金国除去一心头大患。所以完颜昭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命人偷偷把那些东西送往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