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楼道:“战况如何?
赵平桢道:“项云龙和汪示那里没什么意外,大获全胜。我和吴袆这里,按照计划佯败,将他们往辉山下引,他们不知是看穿了我们的计谋还是提前得知了消息,竟不中计。吴袆临时改了策略,诱宗赞的兵马做引,将他们的数万大军分成几块,化整为零,段段击破。这一仗打得比预计的苦了些,断断续续打了快三日才歼灭他们最后一批人,也把宗赞处理了。我军死伤人数还在清点,预计不下五千。宗赞和宗弼的人头如今就挂在军旗边,待你伤好了我便带你去看,也算为你出了这口气。”
秦小楼光听都觉得热血澎湃,只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证这样一场激动人心的大战!他的心思全用在构想吴袆的行兵布阵上,肩上的剧痛也就不那么折磨人了。他道:“那金人可已全军……”
赵平桢道:“可惜,完颜昭亲领的那一万人走脱了。他们丢了辎重一心撤离,金人的马快,我们实在追不上。这一次你们被围,你身陷险境,唐竟要负主要责任。他三千人马却被金兵区区一千人半个时辰就打退了,退的那叫一个利落潇洒,王将军那里连消息都没得,孤军奋战,差点也被他害了。”
秦小楼微微皱眉,过了半晌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罢了。”
赵平桢点了点头,挪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若是汪示或项云龙,治他个办事不利,两三百军棍打下去,从此以后他也没命再上战场。只是这唐竟……先给他几十军棍,撤了职押回京城,拖过了风头再说吧。”
朱立明给秦小楼疗完伤,小心翼翼地替他将伤口包裹起来。赵平桢道:“这伤日后可会有什么隐患?”
朱立明看了眼他的脸色,暗自捏了把冷汗,道:“这刀伤还算事小,只是这关节的损伤……只怕……只怕……”
赵平桢眉毛登时一挑:“关节的伤?怎么回事?只怕什么?”
秦小楼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完颜昭……”
朱立明还没来得及说清秦小楼的伤势,外面突然有传令兵喊道:“大帅,唐竟将军求见。”
赵平桢眯起眼,沉吟了一小会儿,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时,帘子被人撩开,一个上身赤裸、背负荆条的男人走进来,跪到赵平桢和秦小楼面前:“殿下,秦大人。”
“哈!”赵平桢看他这副装扮,不禁讥讽地笑道:“负荆请罪?唐将军,这可不顶用。你如今做下这事,不是我和明栋要与你为难,几万双眼睛看着,是要给众将士一个交代。”
唐竟只是低着头,语气平静:“我知道,我并不是来求情的。我对不起秦大人,心中有愧,先来向秦大人领罪,之后我自会给众将士一个交代。”
秦小楼还没有穿上衣服,右肩被厚厚的纱布裹着,身上还有其他细碎的伤口,是和完颜昭在一起的时候弄的。赵平桢没有让他穿上衣服,就是为了让唐竟看看这些伤。如今唐竟已看到了,于是秦小楼一边不紧不慢地穿衣,一边道:“唐将军,我不怪你,但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唐竟道:“秦大人请问。我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秦小楼道:“第一,你败给金兵,是否有意放水?”
唐竟微微变了脸色,嘴唇一阵哆嗦,很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领兵的金将昔日……昔日曾救过我三次。我……我……”说罢他全身伏到地上,颤声道:“末将自知罪不可赦,只求……只求我死后,殿下和秦大人能将我的尸体迁葬还乡!我是……我是保定人,我……”保定如今还在金人手里,要把他迁葬回保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唐竟说到此处重重一哽咽,竟说不下去了。
朱立明见他们开始商议军情,为秦小楼包扎完伤口便默默退了出去。赵平桢和秦小楼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有感,皆为唐竟之真情有所动容。保定在金人手里,汴京也一样。承受着丧失家园之辱的,不止那些庶民,就连天子也未能幸免。也正是这样的理由,令这数万人心系一体,背水一战!
秦小楼道:“谈何死字?没人要你的性命。”
唐竟还是伏在地上,弓起背脊微微颤抖:“我知殿下与秦大人宽厚,只是我如今犯下这样的罪责,无颜再在军中待下去!”赵平桢和秦小楼都看着他的身影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唐竟又道:“我在金营待了十五年,与他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我恨他们夺我河山,但……我这话自知大逆不道,但想起他们只是被金主操纵的傀儡,再想我这十五年荣辱与共的日子,我恐怕……末将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再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