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楼倒抽一口冷气,忍着酸疼爬起来,捡了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当他走近了,瞧见那人整个身子,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躺在那里的,不是完颜昭又是谁?
秦小楼觊觎完颜昭的项上人头已经觊觎很久了,如今完颜昭就躺在他眼前,胸口还在上下起伏,显然是没死,不过眼睛闭的牢牢的,应当是昏过去了。
秦小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里的石头抓的更紧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确手底下性命无数,但到底没有亲手杀过人。这倒是个立功的绝世好机会不错,但秦小楼到底还有些害怕,他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他手里的武器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砸的死完颜昭倒也罢了,砸不死却打草惊蛇,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还不如趁他未醒,赶紧逃回去找赵平桢。
秦小楼正犹豫间,忽见完颜昭的胳膊似乎动了动,惊得他连退了三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完颜昭,眨也不敢一眨。又过了片刻,完颜昭并没有醒来,方才的动静仿佛只是昏迷时的抽搐罢了。
秦小楼心里想着完颜昭这些年在穆国的作为,再加上前不久被金人掳去时那些事,一时间国仇家恨、新仇旧恨纷纷涌上心头,使得他一狠心,捏着那石块走上前,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把完颜昭砸个头破血流,却见那人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犀利,哪有半分昏迷的模样?秦小楼心下一惊,已来不及转身逃跑。完颜昭一个鲤鱼打挺,飞起一脚踹在他肩头。石块脱手,秦小楼闷哼一声,摔了出去。
完颜昭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我救你上岸,你却趁我不被偷袭。以德报怨,这是你们汉人的规矩吗?”
秦小楼隐忍地捂着肩膀,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来:“不,只是对待蛮族,我选用蛮族的规矩罢了。”
完颜昭冷哼一声,弯下腰解下秦小楼的腰带,将他双手捆缚。他把秦小楼提起来,秦小楼忍不住低声呻吟,表情显得万分痛苦。完颜昭见他脸色发白,额上渗出虚汗,右手不自然地垂着,不由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啊!”秦小楼痛苦地喊出声来,双腿软绵绵的往下跪,幸好完颜昭提住了他才没让他倒下去。
完颜昭哭笑不得地说道:“秦兄,你可真是豆腐捏的人,我这一脚只用了三四分的力道就把你的肩膀踢的脱臼了。”顿了顿,又道:“上回你昏了几天不醒,军医告诉我救不救得回性命要看你造化,我以为宗赞给你下了什么毒药,他却一口咬定只是打了你几鞭。我那时还不信,眼下看来,倒是真的了。”
秦小楼痛的秀气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又滑稽又招人疼。
完颜昭叹了口气,松开捆他双手的带子,两手扳住他的肩膀,是一副想要帮他正骨的姿势。然而手上迟迟没有用力,直把秦小楼疼的汗如雨下,他又收回手笑道:“你这样倒也不错,就不能耍什么花招了。”
秦小楼心中又气又急,却明白此刻自己逞强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于是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呻吟不断从口中溢出。
完颜昭看他实在是痛到极致了,仿佛就这样任他去他便要活活痛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手帮他正了骨,并道:“两三天内你的右手是使不出什么力气了。我劝你老实一些,等我带你回国,我还是那个态度——只要你肯为我大金效力,我给你荣华富贵。你若执意不肯,我就把你项上人头当做回礼送给你们的瑞王,报答他这几个月来和我那群不成器的部下对我的‘照顾’!”
秦小楼只是潸然泪下。
完颜昭带着秦小楼穿越树林一路向北走,因为秦小楼有意无意的拖延,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没走出几里路。
到了夜里,完颜昭在林子里生了火,打了几只麻雀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秦小楼就坐在离他五六步的树底下,灰扑扑的脸被泪痕洗染成了个花脸,看着格外可人疼。
完颜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方才哭了这么久,渴不渴?”
秦小楼安静地点点头。
完颜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酒囊,自言自语地小声道:“还好这个没被水冲走。”他把酒囊丢给秦小楼:“喝吧。”
秦小楼慢吞吞地挪过去,拔掉酒囊的塞子,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
完颜昭道:“怎么,不敢喝?”
秦小楼嗡声道:“不会喝。”
完颜昭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喝一点不要紧,晚上冷,酒能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