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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程雪知道秦小楼表面上柔弱,实则向来是言出必行,只得软软地撒娇道:“哥哥。”

秦小楼拍着他的背脊轻声道:“程雪,程雪,你不要总让我操心。”

秦程雪听他语气极是无奈,心里难受极了,鼻头一酸,终于服软道:“好罢,我去。”

秦小楼弯下腰,亲了亲弟弟的额头:“我的好程雪。”

秦程雪顺势攀住他的脖子,带着点恳求的意思,低声喃喃道:“哥哥,你今夜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秦小楼浑身一僵,旋即掰开了他的手往床边挪了许多,口气冷冷的:“不行。”

秦程雪见了他的反应,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抽噎了两下便翻身面对着墙壁,气恼道:“那你走吧,反正我的死活,你是早已不顾了的。”

秦小楼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中一痛,却忍着心酸不肯再靠近他:“你说话也摸着良心。若你不怕我寒了心,这等气话你就再多说几回。”

秦程雪却背对着他不肯转身。

秦小楼合衣起身向外走,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忽听身后有翻身下床的响动声,紧接着秦程雪便扑上来抱住了他:“哥哥,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秦小楼听他声音哽咽,转头一看,发现秦程雪早已哭红了眼睛,故而方才故意背对着他不肯让他看见。秦小楼只觉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抬袖为弟弟揩去眼泪:“别哭了,今夜我留下守着你睡着再走,明天我送你出城。”

秦程雪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秦小楼守在他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背脊。从前两人最狼狈的时候是流落街头,连床都没有,夜晚又凉,甚至还下着冰冷的雨。那时候秦小楼将秦程雪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雨,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背,再艰苦的条件秦程雪也能睡着。

然而这一回,过了一个多时辰秦程雪都还清醒着。秦小楼几次以为他睡着了要走,刚刚起身就被他拽住了衣摆。秦小楼担忧地问过他是不是因为不舒服才难以入睡,秦程雪只是摇头。

秦小楼再一次轻声确认道:“程雪,你睡着了吗?”

秦程雪默默地拉住了他的手。

秦小楼突然有些恼火,甩开他的手蓦地站起来,冷冷道:“你是故意的么?”

秦程雪沉默片刻,再度挪上来拉住了他的手,一开口,声音竟十分干涩:“哥,我想要你多陪陪我。”

秦小楼默立良久,终究是轻轻叹了口气,解开外衣在他身边躺下:“我不走了,今夜陪你睡。”

很快,秦程雪抱着秦小楼的腰踏实地睡着了。

翌日,秦小楼果真亲自将秦程雪送出城,并请赵平桢托几名将士一路好好照顾他。

他站在马车前,眼看着数千人在平原上渐渐化作一片苍点,直到秋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终于钻进马车回城了。

皇帝和重臣们前脚刚走,金兵们后脚就打到了城下。

章究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老将了,更是朝中寥寥可数的打过许多胜仗的老将。大穆重文轻武之甚,武将们若非战死沙场就在政变中成为牺牲品,而文官即使冒犯天威也仅是流放,故有经验的老将几乎成了国宝。

赵平桢名义上比章究高一级,然而皇帝有意历练他,实则兵权是把在章究手里,赵平桢也虚心地跟着章究学习军中事务和行军打仗之术;赵平桢有意历练秦小楼,便把他放到军师机构中让他跟着先辈们学习。

大约是金兵一路的胜利都太过容易,这一次也十分轻敌,三千先行骑兵就来攻城,后续的步兵又接应不上,章究轻轻松松就赢了第一仗。

然而接下来的仗就没有这么好打了。

一天,两天,三天……

蜂拥而来的金兵有种锐不可挡的气势,赵平桢站在墙头,远远地看着金兵铁骑压近就有一种他们仿佛能穿透城墙的错觉。大地为他们震颤,旭日为他们所遮蔽,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城墙上所有守城的士兵都为之感到恐惧。

赵平桢终于明白那些被他们大穆人歧视了数百年的低等民族究竟为什么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他们的国土,抢夺他们的财产,侵犯他们的女人——是仇恨!是积压了数百年的仇恨!每一个冲锋陷阵的金兵都是不要命的,他们的眼睛是鲜血染过的通红,他们要翻身做中原的主人!

攻城战每一天都在发生,纵使章究却有奇才,纵使赵平桢有满腹抱负,但他们只能守,不能攻!这场仗无论他们的起势打的多么漂亮,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是输——赵南柯已定都临安,应天府早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已在舆图上沦为弃城,多守一天都是为南方的防线多争取一天加固的时间,永远不会有援兵来支援应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