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旱灾一闹就是两三年。头一年,村里人还可依靠往年的存粮过活,可时日久了,谁也熬不下去了,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师麟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更是难以生存。
就在果腹都成为难题的时候,村子里又爆发了瘟疫,村里的青壮年或死或病,别说田里颗粒无收,便是放着上好良田,也再没人能去根种了。
到这日师麟已许多天滴水未进了,昏倒在街边,病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以为自己这一回死定了,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口清泉灌入他口中,竟让他的病痛消除了不少。
师麟睁开眼,只见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温和地对他笑:“孩子,好些了么?”
师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看的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一时看呆了。
那青年见他睁开眼,却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还好么?身上哪里不舒服?”
师麟还是不说话。
那青年点点头,了然道:“原来是个哑巴。”
师麟木讷地眨了下眼睛。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会看见天上的仙人?
那青年搭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道:“还好,你没有染上瘟疫,只是饿的厉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漂亮的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塞入师麟口中:“这是果腹丹,吃两颗,可保你七日不饿。”
师麟被动地吃下药丸,那青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认他无碍,便放下他要进村。师麟连忙抓住那青年的衣角,那青年咦了一声,回过头道:“怎么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师麟摇摇头。
那青年想了想,返身将他抱起,道:“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师麟被那青年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那青年托着他的屁股,惊奇地摸了摸,道:“没想到你全身瘦骨如柴,倒是臀上还有些肉。”
师麟年纪小,并不觉得被人冒犯,只是听那仙人嫌弃他瘦,便羞愧地红了脸。
那青年送他进了村,道:“你家住在哪里?”
师麟只是摇头。他早已没有家了,一直以来过的都是东家食西家宿的日子。
那青年见他只是摇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道:“你不会说话,那你会写字吗?你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该送你去哪里呢?”
师麟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他。
进了村,村中已是饿殍遍野,情状惨不忍睹。那青年见了,也再无心说笑,便将师麟放下,另取了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道:“吃了这药,你就不会被瘟疫感染。你自己回家去吧,我还要救助别的人。”说罢就丢下师麟跑向奄奄一息的人,开始施法为那人治病。
师麟无处可去,便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天之内,那青年便救了不少垂死之人。那青年便是离开师门出山云游的林戌,他刚下山不久,见了这种惨状,无法袖手旁观,便只能留下来救助众人。然而林戌只有孤身一人,身上丹药也带的不够,无力救治更多的人,他又不能撇下众人离去,因此便在村中结了一个草庐,支起炉子炼丹制药,普济众人。
当夜林戌便把草庐结成了,支起鼎炉开始炼丹。
师麟远远地站在草庐外,痴痴地看着,不敢入内,又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
林戌原是见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昏倒街边,因此便出手救了一把。此刻的师麟因饥荒的缘故,又黑又瘦又小,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脸上黑黑的沾满了泥巴,实在不怎么好看,林戌手里还有许多病人来不及救治,实在无暇分心去管他。然而天黑后外面下起了小雨,师麟还是没有离去,只蜷在一棵树下躲雨,不多久身上就被雨水打的湿透了。林戌担心他又被雨水淋病,只好撑着伞出了草庐,来到他身边,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师麟仰起头,怯怯地看着他不做声。
林戌已猜到他或许无处可去,无奈道:“你还有什么亲人……或者要好的朋友……你就去找他们吧,你跟着我,我也无暇看顾你。”
师麟坐着一动不动。
林戌与他僵持了半天,摇摇头,轻轻将手中的伞放下,转身回草庐去了。然而林戌才走出一步,师麟又拉住了他的衣角。林戌略有些不耐烦,正待再劝,却听师麟哑着嗓子低低地叫道:“仙人……”
林戌怔了一怔,猛地回过头道:“你叫我什么?”
师麟被他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怯怯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天上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