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太太挑眉一看,这丫头正是花姨娘房里的丫鬟,平素二老爷就最宠着花姨娘。她知道自己没几个姨娘德才兼备,也就不说什么了,今儿居然这样蹬鼻子上脸,简直让杜二太太气急,只指着那丫鬟骂道:“什么顺气汤,我又没病,喝什么顺气汤?你从哪儿端回来就给我送哪儿去,我才不喝这什么顺气汤呢!”
那丫鬟本就是按照杜二老爷的意思来的,话也是按照杜二老爷吩咐原封不动的说的,谁知道被杜二太太指着骂了一顿,心里便有些委屈,只哭丧着脸道:“二太太发这么大的火,还说自己没生气,这汤是二老爷吩咐着送来的,奴婢不过就是跑个腿,带个话的,二太太不想用,那奴婢拿回去回了二老爷便是了,也犯不着被二太太这样指着骂。”小丫鬟说着,便端着个盘子就走了。杜二太太只气的一拍桌子道:“反了天了,这还是我当家做主的杜家吗?一个小丫鬟都敢跟我顶嘴了。”
那边秀儿见杜二太太气的不轻,只上前安慰道:“太太何必跟她一个小丫鬟生气呢,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平常太太是再宽厚不过的人,这样给下人瞧见了也不好。”
杜二太太只觉得自己气的心肝疼,偏偏她又死鸭子嘴硬,谢绝了杜二老爷的那一碗顺气汤,只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一宿都不曾睡着。
当然,在百草院里头度过婚前最后一晚的杜若,也没睡着。不过杜二太太是因为气的,杜若则是因为兴奋的。
杜若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便披着衣服在百草院里头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又去了书房,只翻看了刘七巧手书的手稿,在灯下又细细的修改了起来,闻着上面的墨香,想起那人咬着笔头凝眉思考的样子,不由就沉醉了。
茯苓端着一碗紫米粥,从外头进来,放在了案几上道:“大少爷今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这会儿了还不睡觉,想必饿了吧?”
杜若淡淡一笑,接过紫米粥,少少的吃了一口道:“你们几个也听说了?消息倒是快的很啊。”
“那是自然,方才王妈妈已经同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说了,明儿一早就要搬家了,哪里能不知道。”茯苓从小服侍杜若,平常对这个主子也是敬爱有加的,说没有情那是假的,但她心里知道,杜若和杜蘅不同,并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这百草院里的丫鬟,也都算的上俊俏的,就是前一阵子送来冲喜的方巧儿,那也是水灵灵的一个小家碧玉。可杜若却从不上眼,但只爱他的医书,研究他的医术。
茯苓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少爷,依我看,你和那七巧姑娘,是不是一早就已是看对眼了的?”
杜若听茯苓这么问,也稍稍的怔了怔,把碗里最后的一口紫米粥喝了,拿帕子擦了擦嘴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茯苓只低着头,将自己的神色隐在灯影之下,小声道:“奴婢服侍了少爷这么久,还不知道少爷的为人吗?但凡自己喜欢的,才会这般上心热络,若是你不喜欢,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太太的房里又跪又求了。”
杜若听自己的丫鬟这么说自己,也不禁莞尔一笑,只摇头道:“你倒是懂我,实话告诉你吧,从林家庄吃过满月酒回来,我便已经心系于七巧了。只是碍于她的出身,我不能在老太太跟前明着提起了,我们这一步步的走过来,确实不容易。”
茯苓听在耳中,羡在心里,只叹息自己没有这般好的命运,能得杜若这样上进的公子哥喜欢,又是羡慕那刘七巧,同样的小户出身,如何能圆融通透至此,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自己争取。
“少爷能娶到这样的姑娘,也是少爷的福气。”茯苓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看看窗外的月色道:“少爷,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安寝吧,明儿一早还要去太医院应卯。”
杜若又低头看了几页的书,抬头想了想道:“明儿不去太医院了,一早先去恭王府为王妃请平安脉。”
同一个星空之下,刘七巧服侍完王妃歇息,只坐在青莲院正厅廊下的台阶上,看着满天繁华的星斗。没有雾霾的天空格外明朗,深蓝色的天际上繁星点点。刘七巧抬起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支颐歪着脑袋看天空。
“七巧,发什么呆呢?终身大事终于给解决了,怎么着也要大笑三声才是,白白在这边吹冷风发呆干什么?”青梅从房里出来,拎了一件外袍给刘七巧披上。刘七巧披上外衣,那边青梅靠着刘七巧坐了下来。
“我现在吹吹冷风,是想让我自己清醒一点,我还是原来的刘七巧,千万不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冲昏了头了。”刘七巧捏捏自己的脸蛋,痛感让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