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秦琴突然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肢体语言不言而喻——寇医生,你发烧了么?
寇桐立刻闭嘴。
秦琴体贴地问:“寇医生,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和我在一起,就不用再工作了。”
“你不相信么?”寇桐问。
好像唯恐他不高兴,秦琴赶紧点点头说:“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不过你说的什么维度不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小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啊。”
寇桐知道,这就是最坏的结果——整个无名岛,曾经都是出现在秦琴的妄想里的,现在妄想被投影成了真实。
投影仪是个什么玩意?寇桐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最骄傲的发明来。
他有些头疼,秦琴就趁机轻轻地靠过来,伸手揉着他的太阳穴,女性身体的气味传过来,寇桐避无可避,只得往后倒了一下,躲开她的手指。
秦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表情淡了一些,问:“你怎么了,寇医生,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冷淡了很多。”
寇桐站起来,表情自然地说:“没有,你误会了,我最近烦心事太多了。”
秦琴用一种带着强烈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烦心事?你指的是刚刚说的事么?”
“对啊,因为我曾经随手写过的一段程序,把大家都卷了进来,严格来说这是我的错,”寇桐尽可能真诚耐心地解释说,“所以我要想办法,把程序修复好,让大家都回到原来的地方——你会帮我的吧?”
秦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然而还是显得疑虑重重,寇桐知道,刚才自己那一躲,恐怕对这个女孩来说,是代表了某种别人不知道的意义的信号,问题是他不知道简单的一个动作被她引申成了什么。
每一次对付这种沟通起来就需要万分小心的认知有障碍的患者,都是对一个心理医生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大挑战。
病人和医生之间会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异常劳心费力。尤其眼下情况复杂极了,这使寇桐越加紧张起来——眼前这货现在不是个女孩,而是个定时炸弹,他现在就是那苦逼的没有说明书的拆弹人。
秦琴迟疑了片刻,她脸上温柔讨喜的笑容一旦不见了,就会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狡猾和冷酷来,寇桐手心的汗都快出来了,秦琴才突然开口:“我看你还是先在我这里休息几天吧,今天也赶了很远的路,应该很累了。”
“我……”
秦琴轻轻拍了拍巴掌,一排全身包裹在铠甲里,连脸也看不见的骑士整齐划一地跑了过来,浑身散发着“你被捕了”的不友好气息,把寇桐包围了起来。
秦琴不由分说地吩咐说:“带医生去休息。”
寇桐犹豫了三秒钟,放弃了反抗——谁知道这姑娘的地盘上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力量,万一真的惹恼了大神,她给招来一道天雷,真把自己栽进土里,搞不好死翘翘就坏了。
他决定大丈夫能屈能伸,乖乖地跟着这些把自己捂得跟阿拉伯妇女似的“骑士”们走了,临到离开大厅的时候,寇桐脚步才突然一顿,他知道秦琴正在背后看着她。
眼下他无法确定秦琴那成分复杂的妄想回路里,哪跟哪是连在一起的,只有一点很确定,就是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只跟她有过简单交谈,萍水相逢的人,变成了她多年不见彼此相爱的恋人。
寇桐非常不想利用这一点,于是他和他自己的道德观拔河了三秒以后,终于道德观这种关键时刻总被抛弃的东西被踹飞了。
寇桐扶着古堡沧桑的石柱,做了一个回头动作,极自然,像是和自己亲近的人分开的时候,过了一会,会下意识地回头确认对方位置的寻求安全感的行为。
秦琴已经拉上了面纱,这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有几分阴郁,然而在和寇桐回头的目光对上的一刹那,寇桐清晰地看见她的表情松动了。
人……特别是这种对暗示格外敏感的妄想症患者,对动作的敏感程度其实不比语言差多少,甚至肢体语言传达的信息更容易被对方接受。
不管怎么样,先把种子埋下,其他的……只能回去再想办法。
寇桐被带着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城堡里转了无数圈,然后给扔进了一个房间,门在他身后被关上,寇桐还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苦中作乐地嘀咕:“原来这就是三藏兄被女儿国王逼婚的感觉,这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然后他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床极软,寇桐整个人陷了下去,他于是毫不客气地打了个滚,捂住脸自语:“我擦,看上哥哪了,哥改还不行么?”